他们二人如今能心平气和一起站在这里,已经是最罕见的景象。
经此一次事件,他们之间本就有的沟壑,比天裂开缝,还更难弥补。
兰渐苏深知,自己的看法和兰崇琰自始至终便不同,所以不指望让他“开窍”。便如同现今兰崇琰也不指望让他“想通”。
过往帝君身旁的人,总十分有道理地说,为让天下更多百姓安居乐业,总得牺牲一些人,流一些别人的血。这些,算得了什么?即使大沣不做这件事,那些对楼桑虎视眈眈的邻国,西歌,白喇,都会做这些事。文化融合成功,那是统一天下的英雄。文化融合失败,那就是罪大恶极的恶鬼。但这世间,人人可以分对,分错。帝王哪能分对,分错?难道能否认大沣国力强盛,能否认大沣百姓过得快乐富足?还是说,非得来个有善心却懦弱无能的皇上,用全大沣人的幸福,去换他一颗真善美的心?
兰渐苏总无法辩驳什么。即使得知,大沣为了一个进犯楼桑国的理由,自戕国土上的子民,他还是辩驳不了什么。毕竟,他是一个大学期间连辩论队都辩不赢的弱鸡,怎么可能辩得赢那些舌战群雄的辩臣。想辩到那些辩臣无话可说,恐怕得跨过时空去请后世的网络键盘侠。
兰崇琰余光将兰渐苏的侧颜收在眼底,寻不到合适的理由,便不能正大光明正眼看他:“朕如今翻了楼桑的案子。你心里,好过些了?”
兰渐苏不太用心地笑了一笑。这个笑,是什么含义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好过”。
兰崇琰道:“实在不放心,这个案子,朕可以交由你主审。”
“主审的几个大臣我看过。他们都是刚正不阿的大人,我相信他们会公正严明。这个案子会有一个好结果。”
兰崇琰手指紧了一下:“你今日,递上辞官的奏折,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奏折中写的意思。我要辞官。”
“为何不能留下?朕深知,你恨大沣。但朕已经答应还你们楼桑国一个清白。还是说,你仍怕什么,什么死后无颜面对你的族人?”
“即使我是一个真正的大沣人,我也不会继续留下。”
“究竟为什么?”兰崇琰略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几天,我……”他没说下去。
兰渐苏眸色淡沉,琳琅山河,聚缩在他的瞳面上,繁荣又沉重:“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他道,“自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充斥在我身旁的,便都是阴谋、利用。而对我好的,不是死了,就是正在受苦受难。
“我讨厌穿那身官服,厌倦政治表演。不想听你们家与家,国与国之间的大道理。你们杀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觉得,是在为大沣做好事。你们可以一边做着这样的‘好事’,一边忧国忧民。可我做不到。我要么杀人就是杀人,忧国忧民就是忧国忧民。做不到两面。”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