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王承弋抓住了下午两点钟的尾巴,赶回了何家别墅。进了家门,放眼望去,一楼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蹑手蹑脚地爬上三楼,毫无预兆地猛地推开何越的房门,结果却扑了个空。
他转了一圈,又趴在阳台上向院子里张望,而后搜寻无果的王承弋在原地犹豫一会,灵光闪现,径直往车库走去。
通往车库的走廊深在地下负二层,王承弋刚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时就隐约感受到了那个方向传来的微弱震动,是引擎发动产生的声响。果然他一拉开门,就看见那一排停放整齐的车里有一辆是亮着灯的。
王承弋小跑着冲上前去,突然地扒在车窗上,试图给何越一个惊喜:“我回来啦!没迟到吧,我说到做到。”
然而何越没有被他的出其不意吓到,反倒是像被从梦游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何越机械地转头,看了王承弋一眼,推门下车。
王承弋退了两步,给何越让出了地方:“走啊,出发去吃饭……怎么了?”他忽然意识到何越的神情不同寻常。
何越按上车门,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空间仿佛都震了震。
王承弋愣住了,他定定地盯着何越,眼神无措。
半晌,何越低声对王承弋说道:“对我趁火打劫的人那么多,我没想到你也是其中之一。”
“趁火打劫?”王承弋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再次确认一遍:“我对你趁火打劫?”
何越闭了闭眼:“你是从恒通那回来的,对吧。”
王承弋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话。
何越接着问道:“你去跟门骐见了面,对吧。”
王承弋走上前两步,但与此同时何越又退了半步,王承弋凝视何越推后的动作,眼中泛起苦涩。他停下来,不再靠近,抬头说道:“越哥,我不管你从谁那听说了什么,不要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何越点点头,看似沉静:“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明白。
然后,何越拿起手机,抬手举到王承弋面前,轻点屏幕,视频正好从王承弋大谈特谈他只是跟何越玩玩而已那一段。里面的王承弋满口鄙夷,就连指尖在空气中划动的几个小动作,都带着自然无比的轻视和嘲弄。
听了几句,何越好像听不下去了,他倏地关上屏幕,视频发出的声音戛然而立。放下手,王承弋的脸从手机后面露出,却是紧皱着眉头,一脸焦急。
“我是想帮你把恒通拿回来。”王承弋口口声声解释:“我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才那么说的。”
不过在此时“证据齐全”的情况下听来,王承弋的话未免太过单薄,那样子如同在绞尽脑汁为残破的谎言打着补丁。
何越挑起嘴角,又落下,那一秒钟好似有水光闪动在他眸子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才这样跟我说的?”
“你冷静的想一想好不好。”王承弋几乎百口莫辩:“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真心。”
“你这真心是指这个么?”何越扬手,一样东西飞向王承弋。
王承弋接住,他低头一看,竟是个微型摄像头:“这是什么?”
何越反问:“你装在我车里的,你不认识?”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王承弋忙不迭否认,他也同样惊异于何越怎么会从自己车里拆出摄像头,但目前的状况给不了他多余的思考时间。
何越说:“没有人碰过我的车,除了你喝多了去我家找我那天,我的钥匙丢了,而那把钥匙是在你兜里找到的。”
“钥匙是我捡的。”王承弋如实说道,但不管谁听来都会觉得太过苍白。一切不利都将矛头对准了王承弋,他只能无力地对何越说:“我发誓,这摄像头不是我装的,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你信我一次。”
何越撇过脸,错开王承弋的目光:“我已经把最后一次机会给你了。”他的语气变得平缓:“我一直很想相信你,也努力在相信你……”
“越哥……”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都无所谓。”何越垂眸,沉寂了许久,做着挣扎。他忽地吸了吸鼻子,抬眼望着王承弋,悲哀道:“但是‘反正我爸还没死,我就有绝对的话语权’,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何越没有诳言,他可以忽视王承弋的种种行为和言论,唯独这一句不能。这才是最令何越难受的的一点,王承弋短短的十几个字,包含了对何家境况的嘲讽,对何鑫成莫大的不尊重,是侮辱,是何越的底线。
最要命的是,王承弋自己也无言以对。
他们沉默着对视良久,何越率先走到一边,一巴掌拍上车库门的开关:“现在,从我家里滚出去。”
车库大门在王承弋面前缓缓落下,就像将一个世界生生分割成了两半。他在车库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站了半天,腿虽有些僵硬发麻,但脑子却灵光了许多。
何越手里的录像无疑是来自于门骐,联想至那一张董事会摆出的照片,王承弋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门骐昭然若揭的野心。他回想他捡到钥匙那天的细节,那把钥匙就跟被精心摆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似的,等待着王承弋捡起来。一无所知的他即便当时将钥匙还给何越,等到如今东窗事发,他照旧是第一嫌疑人。
惊诧于门骐的深谋远虑,王承弋同时也发觉了一丝微妙,犹如一团看似被理顺的乱麻,实则还有结扣藏在里面。
王承弋想敲一敲门,将他的推测告诉何越,可王承弋的手却悬在门前,迟迟砸不下去。
最终,他还是垂下手,转了身,整个人的身影肉眼可见地萎靡,失魂落魄。
王承弋的车停在了何家别墅的门口,停了一整夜,他也在车里待了一整夜。
车里没开空调,只开了一面窗,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何越的房间,可他还是默默地望着那房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此时的天气已经不如之前暖和了,尤其是夜晚温差巨大,第二天王承弋在头昏脑胀和浑身酸痛中醒来,不可避免地着了凉,发起低烧。
升起敞了一晚的玻璃,王承弋调高空调温度,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细微的皮革味熏得他想吐,也让他迅速清醒。启动引擎,王承弋在晨曦中驶离何家。
别人是越烧越糊涂,他则是越来越清明。
见识了门骐手段的他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这是他目前最好的机会,能够进入恒通最好的机会,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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