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那边,因为舅舅的病情奇迹般地得到了稳定,多做几项检查后,主治医生排除了做心脏支架的必要,也一直留在德令哈医院。
联系上家人的事,池念并没有告诉奚山,他以为不值一提,也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不如奚山什么时候回重庆来得重要。
腊八一过,除夕似乎近在眼前。
“你星期五回来?”池念已经钻了被窝,抱着可乐,不管对方在自己身上沾了一堆花色各异的猫毛,惊喜立刻溢于言表,“真的吗,我去机场接你!”
奚山那边是户外,他拢了拢帽子:“嗯,机票买好了,不过等到江北应该是晚上。”
高原寒风凛冽,呼啸而过,一直灌进了池念的耳朵。
“没事,我下班就去接你,我开车!”池念轻快地说,他观察奚山周围的景色,灯光影影绰绰,不由得问,“这么晚,你在外面干什么?”
奚山言简意赅:“溜达。”
他大概是觉得字说多了吃风,往前走了两步,侧过身,给池念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彩灯挂起,不时变换颜色,熟悉的护栏维持着夏天的模样。只是流水结冰了,而那时还算茂盛的白杨落尽树叶,刚下过雪,夜里,灯光映雪光,有种朦胧的柔和。
“你在巴音河边吗?”池念问。
奚山点点头,朝他举起了另一只手的烟花棒。
溜达的理由太生硬,池念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事,但共同的回忆令他心里一软:“这个点,又冷,河边没几个人吧?”
“就我自己。”奚山说完,把手机随便找了个地方放。
声音还在继续,只是池念看见的画面黑了。他听见脚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不由得摸了摸可乐,遗憾地想今年还没堆过雪人。
可乐发出纤细的叫声,很享受地打起一连串小呼噜。
屏幕重新亮起,奚山往后撤了一步,他靠在沿河栏杆上,手持着两三根一起点燃的烟花棒,给池念看。烟花棒缓慢地烧,金色如同一枚小太阳,在奚山手指尖跳跃,远处结冰的河面、寒风、枯树,使得这光如同冬日漫长黑夜中的唯一动点。
他们谁也没说话,一起等烟花棒烧到尽头。
最后一点光即将熄灭的时候,奚山的声音传来——隔着风中的信号显得失真,又像拖欠很久终于抵达——
“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金色花转瞬即逝,顿时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他说。
“我只想你。”
说完这句话,视频摄像头换成前置的,奚山围得只露出一双深邃黑眼睛,他埋着头,把烧掉的烟花棒灰烬用雪埋了。
池念低声笑起:“我当时思考过要不要背完,但总觉得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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