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月黑风高夜。”
待两人策马来到雁鸣湖畔时,天上月正好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云遮住,大湖水声滔滔,茫茫雾气模糊了天与水相交的一线,湖面上连绵起伏的碎银微光一刹那间也黯淡了,跌入横无际涯的黑夜里。
湖心岛藏在水雾中看不真切边缘,那灯火辉煌的楼阁式九层高塔却如灯芒刺破黑暗,恍若将一块灿烂的碎金掷进了墨池中,那若隐若现的光当真令人心折。
“杀人放火天。”他听她做此感慨,便跟着附和道。
薛靖七:“?”
楚中天话音刚落后脑便挨了一记,险些被揍趴马背上。
“走,我往左,你往右,一人半圈,然后碰头。”她说罢,兜转马头,一甩缰绳,径自就沿着湖边纵奔出去,他揉揉后脑勺,与她背道而驰。
雁鸣湖并不大,只是在黑灯瞎火里看起来唬人,两人不过多时便勒马在对岸碰头,楚中天十分迷茫地发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遛马消食吗?”
“遛个屁!”她两眼一黑,叹口气,耐心反问,“刚刚沿着湖绕到这儿,有看见渡船么?”
“没看见,啥都没。”
“我这边也是。船只估计都在湖心岛泊着,我们要想过去,只能用轻功。刚刚估摸了下距离,这雁鸣湖也不大,要想登岛应该不难,除非水里设机关,但我觉得没必要。”
薛靖七翻身下马,从挂在马鞍上的行囊里掏出油纸包,将已经冷掉的包子迅速解决完,抽出美人画卷塞进怀里,而后摸了摸大黑马的脑袋,吩咐道:“小黑,我就不拴你了,一个时辰后若等不到我回来,就自己出去玩,啥时候听我哨声,你再回来找我。”
楚中天:“?”
大黑马低低嘶鸣一声,去咬薛靖七的衣袖,后者无奈,只好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姓惊名雪字小黑嘛,以后不在外人面前叫你的字。”
惊雪这才买账,鼻孔里喷了口热气,溜溜达达径自走到湖边垂首饮水。
楚中天:“……”
这人,这马,都挺有个性的。
他也不多问,就默默地去找了棵树拴他的凡马,谁知这货看见别人自由,自己被拴起来,就起了不平叛逆的心思,摇头晃脑想要挣脱,被楚中天重重拍了一巴掌,骂道:“人家有灵性,听哨声就能跑回来,你能么你能么?!不能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等我回来!”
平平无奇的棕马:“……”
薛靖七:“……”
“走吧!”他摩拳擦掌。
“你追云步没荒废吧,要是半路掉进湖里,我可不通水性,捞不起你,你得自己游回来。”她忽然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笑话!小爷虽然内外功稀巴烂,但是轻身功夫还是首屈一指的,淹不死。”楚中天赌气地扬了扬下巴。
“那就行。”薛靖七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瞬整个人原地消失。
“草?”楚中天人都傻了,汗毛竖起,回过神来往雁鸣湖里定睛一瞧,一袭白衣沿着水面疾掠出去,快成一道残影,转眼便消失在氤氲的水雾中,连袍角都看不见,他抓抓头发,也提气踩水疾追而去。
其间足尖轻点水面几次,激起层层涟漪。
一只冒头出来换气的鱼,被他一脚踩了回去,晕头转向,只留下一串气泡。
“嗯?!”楚中天一愣神,“刚刚踩着人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在岛上落地后,看见不远处那座好不威风的塔阁,“掷金”二字飞扬跋扈地嵌进黑木牌匾里,有巡逻的人正往这边走。
后心衣裳一把被人揪住,眨眼间便被拽到了树后的阴影里,躲过了守卫。
“这掷金阁九层高,每一层楼内外皆有人把守,但是外面的守卫相对稀松,我混进去找子清,你在塔外的层檐和我保持相同的节奏上爬,遇到什么事能跳窗互相接应。找得到人,就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带走,找不到的话,我藏在这里静观其变,你就先原路返回,回城里继续打探消息,留意楚子钰是否进城,又是否有不该出现在长安论剑的名门正派中人,现身长安。听明白了么?”薛靖七正色道。
楚中天将诸多关切的话语咽了回去,笃定地点头。
“小心。”她抓着他的肩头,欲言又止,最后叮嘱了一句。
他也抬手按了按她另一侧的肩,笑答:“嗯,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立即动身。
掷金阁的守卫都是练家子,功夫不差,不是能让她一拳打翻二十个的绣花枕头,但和她如今的功夫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薛靖七甚至光明正大尾随一个人走了一段路,那挎刀的哥们儿哼着小曲儿都丝毫没有觉察到,转身的时候,她已悄无声息地攀到了梁上,身子一荡似落叶般轻飘飘飞走,足尖在楼梯把手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已上了一层楼。
楚中天在黯淡的月光下踩檐疾走,抓住守卫背过身子的间隙折腰往上一翻,从窄小的窗口往里张望,留意着那抹白色的踪影。
两人连探八层,都一无所获,来来往往的人不过是在掷金阁里布置论剑台,清一色的男人,也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暗室,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直到薛靖七来到第九层楼,被脂粉香气冲得鼻尖一痒,险些打出喷嚏,硬生生憋住。
守卫目不转睛守着屋门,她除非将人打晕,不然混不进去。
正踌躇着,忽听屋内有姑娘的惊叫声,守门的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推门冲进去,只见一间里屋的门大开着,一个温婉娇俏的小姑娘抄起板凳谨慎地望着窗外,另一个明艳张扬、年纪稍大些的姑娘拔剑出鞘,指着窗外缓缓走去。
“怎么回事,有贼人?”守卫纷纷按住刀柄,走向窗边。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