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讲的是当今正道武林第一人楚立年少时曾千里奔袭一人一剑除尽漠北六恶的故事,唾沫横飞,慷慨激昂,满座连连拍案高呼,酒意正酣的众好汉都脸红脖子粗地亢奋起来,满脸都写着对楚盟主的景仰之情,听得楚中天也一阵又一阵地发怔,眼里藏着股微妙难言的欢喜与惆怅,连酒都忘了喝。
薛靖七则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神色淡淡,低头抿着酒,在一众欢腾的热浪里显得格格不入。
“讲完老的,接下来讲小的!”说书人见场子已经热起来了,眉飞色舞卖起关子来,“大伙儿想听听少盟主楚子钰与七星剑主薛靖七的风流韵事么?”
楚中天神色错愕一瞬,扭头去看薛靖七,后者面无表情地抬眼望着那说书人,似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低低冷笑了声,继续喝酒。
听完英雄的云天高义,再听美人的风月无边,刚柔并济,岂不快哉!众人纷纷高声附和,还有借着酒劲儿吹口哨和哄笑的,一群大老爷们儿的笑容都有些古怪,眼神飘飘忽忽,仿佛进了窑子似的。
“七星剑主不该和龙渊剑主是一对么?怎会和楚少盟主扯出段风月来?”有少年人一本正经地发问。
“江湖儿女又不是大家闺秀,野惯了的,今天和你好,明天和我好,也是很平常的事,谁说两柄神兵是一对,剑主就理应在一起的?”一黑脸赤膊汉子打着酒嗝,义正词严驳斥道。
那说书人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笑道:“真要人尽皆知,那就没意思了,他们私下里的情啊爱啊,又不会宣扬出来,要不是有知情人将来龙去脉和诸多细节透露出来,咱大伙儿今儿个也听不到这段隐秘无比的风月事了。”
在众人的连声催促下,他徐徐讲起,那七星剑主薛靖七起初暗恋龙渊剑主易剑臣,而易剑臣则对一早逝的白月光念念不忘,又见薛靖七同白月光相像,便将其当做替身,薛靖七爱得好生卑微,甘愿做替身,也换不来易剑臣的半点真心实意。少盟主楚子钰向来欣赏她武功高强,看不下去她这副自贱自轻的模样,便痴情守候,等她有朝一日看透易剑臣的虚伪,找回自己的尊严。在易剑臣一次又一次的负心之后,薛靖七终于清醒,并后知后觉发现了楚少盟主固若磐石无转移的一番真情,心生感动,两人感情便愈来愈好,楚少盟主为她一掷千金,修建了一座金玉山庄,作为聘礼,于是两人便在那金玉山庄**,宽衣解带,颠鸾倒凤,鱼水同欢赴巫山,好不自在!
“这畜生还真是命大,恶心人的花招也是愈来愈多。”一阵不怀好意的嘘声中,薛靖七神色平静冷冷道了句。
听完这些只觉得幼稚可笑,在北境刺激她一次得了逞,尝到甜头,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诋毁起她来,真当她是琉璃做的一摔就碎么?
只见那说书人又猥琐地笑起来,啧啧称道:“那薛靖七外表看起来是个斯文又矜持的姑娘,谁知骨子里可是个风流种子!地上的功夫不错,床上的功夫是更不错!会的花样可多,善于吹/箫,又最喜欢红烛倒浇夜行船,楚少盟主当真是被伺候得欲仙欲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折起来狠狠操弄,直将她弄得水花四溅,在她左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深可见骨,鲜血直流,是又痛又爽啊,最后又将她翻过来,去探她后头……”
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楚中天听到此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两眼一黑,双耳嗡鸣,伏在案上发抖,已听不清说书人的话音和满堂的哄笑声,也没力气抬头去看薛靖七的神色,昔日雁荡山难以磨灭的血色记忆似一柄刀直入心脏,撞开门看见她为划去伤疤而半身是血、死气沉沉昏在水里的那一幕,把他的心魂都抽干,血液逆流,从头到脚如堕冰窟,是他从不敢回想也不敢多问的噩梦,不曾想今日重临……
是锥心之痛,地狱烈火。
他双眼已经红透了,一片血色,恶狼似的抬起眼,死死盯住那荒唐下流、卑鄙无耻的说书人,捏着酒碗的手指不住发颤,沉寂太久不曾动用的内劲随着指尖渗出去,酒碗以极快的速度裂纹,下一瞬就要连碗带酒狠命掷过去,打那糟老头子一个头破血流。
不料被薛靖七一把握住了手腕,她稍一运力,将其手指的力道给卸下,酒碗立刻无声无息碎裂成片,残酒淌了出来,和他手指滴落的血混在一起,开出妖冶的花。她垂着眼,眼睫轻颤,而后转为叹息,摸出一块干净的布巾帮他止血,安抚似的握住他受伤的右手,抬眼对上他惊痛不解的目光,淡淡一笑。
“他安排这一出,就是为了恶心人,等着我们失态跳脚呢。冷静点,小天,我们若是真的恼羞成怒砸场子,反倒洗不干净这身脏水。等他讲完,我倒想听听,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他难以置信她会是如此镇静的反应,满目错愕,又是茫然又是委屈,死死盯住她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什么真相似的。
“不是第一次了。”她忽然低头笑了下,神色认真,语气却玩味,轻飘飘的,像是在诉说与己无关、道听途说的一件事,“我习惯了。之前还没习惯的时候,我想过亲手杀了他而后自尽,就像阿卓那样……”
楚中天鼻尖发酸,心如刀割,双眼依旧通红,却不是凶狠血色,而是氤氲绯色,天与地都寂静,唯留她的话音,极轻,又掷地有声。
“但是我如今还好端端坐在这里,我已经不惧怕了。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小天,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很好。”
“那,就任由他如此这般败坏你的清白和名誉么?”他几乎开始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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