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摇摇欲坠,她被逼大开杀戒,身上的箭伤已经麻木,满眼都是血色。
真吵啊……
仿佛没有尽头,很疲惫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寒凉透骨的剑意中,无人能近她身前三尺之内。
身后却有人拎着漆黑如铁齐眉高的棍子,不疾不徐破了她的剑圈,冲她后脑勺当头一棍!
身法太快,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回剑格挡,身子一侧,那棍子却几乎是捉到了她的反应,紧随而至,裹挟着好强的内劲,她竟没能躲过,当下双耳就“嗡”的一声听不见了。
剧烈的痛楚把眼前茫茫山野都给撕成无数重影,旋转着摔进沉沉黑暗里,她识海困顿的一刹那,身子被一股大力狠狠掼进泥里,额头抵着地面睁不开眼,热烫的血横流,淌了半张脸,视野彻底被浓烈血色糊住,而后在渐次模糊的一片哄笑声中,归于沉寂。
五感都消失了。
昏沉中手脚痉挛一瞬,薛靖七蓦地睁开眼,被大亮的天光刺得神思恍惚了片刻,高悬的心脏重重落回胸腔,一身冷汗争先恐后逃散,浸湿了身下床褥,整个人虚软下来,神色空茫,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又是梦魇。
还好只是梦。
一动不动缓了会儿,纠缠在一起的虚实渐渐分散,听见窗外鸟鸣啁啾,她对于现实所在终于恢复了实感,伸手轻轻握住了自身后虚搂着自己**腰身的温热手臂,后知后觉回想起什么,动作极轻地在被窝里转过身,瞧见睡得正香的枕边人,一颗风中转蓬似的心总算落了地,扎了根,无声一叹。
易剑臣醒着的时候,眉心总是下意识微微蹙着,就连笑起来,眉目都藏不住那股清峻的锐气,给人一种浅淡疏离的苦涩味。可睡着的时候,似乎五官都随着眉头一齐舒展开来,呼吸沉稳绵长,气息清冽温润,像个还未下山历练过,安静内敛的少年郎。
没来由的,让她感到安心。
离别在即,噩梦方醒,爷们儿惯了的她,头一回生出点不知姓甚名谁的柔弱感来,也顾不得什么羞窘与局促的心思,默然低头扎进他的颈窝,往他怀里蹭了蹭,抬手圈住他干爽又温暖的劲瘦腰身,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和他赤着的上身紧挨着,撒娇似的,锋芒尽敛。
易剑臣被这一抱,给抱醒了。
睡眼惺忪,脑子还有点懵的时候,微微低头瞧见这一幕,感受到身前温凉柔软、细腻如玉一般的触感时,神色空白了一瞬。
有什么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他的心头失心疯般蹦起来。
紧接着,好兄弟连声招呼都不打,开始支帐篷。
易剑臣:“……”
糟,禁欲奇男子晚节不保。
他原地僵硬了一会儿,天人交战过后,依旧没决定好是顺势和她亲热,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就在他快要把肠子都给纠结断的工夫,怀里的人动了下,半眯着眼似乎要探出头,吓得他立刻装昏,道是她察觉到了自己大清早的色心又起。
外面什么声音?
薛靖七在啁啾的鸟鸣中,隐约听见了铁器破空与衣袂擦过风的声音,这动静对她而言太过敏感,仿佛又陷入梦里,将她拽回血雨腥风中。于是心神一凛,再无睡意,她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越过他下了床榻,动作利落地穿好素白外袍,将腰带束上扣紧金属搭扣,草草将披散肩头的乌发一拢,以那条红色长绳系了,走到窗前往外张望,神色清冷警惕,侧影平添肃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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