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温润似玉,强大如斯,像是文人墨客手中丹青绘就的惊艳诗篇,惊鸿一瞥就点亮了整个人间。
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忘却,十年前他因为他处于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步。
天不亮就开始挑着空水桶,从山腰处的浣舸居一步一滑走到山脚下的小河旁,挑满了再艰难地爬山,迎着天光乍露,一次又一次地,将浣舸居院子里的两个大水缸装满。
他当时年纪太小,手脚粗短,一小步一小步上山又下山实在是极难的。所以当两个水缸满了之后,天光凿凿,殷红的初阳早已挂上枝头。
干了不轻的活,他那时应该是极饿的,更不消说他小小的年纪正紧着长身体,是要吃食的时候。
捂着空荡荡的肚子,看着手掌中粗糙麻绳划过的擦伤,想着接下来要去的九死一生的秘境,如此种种,无外乎是因为沈从清的一句“孽障”。
他小的时候其实很怕疼,被母亲鞭打得常常疼到昏厥,那时在想,谁都可以,把我救出来吧。
但是到了这里,才勐然发觉,原来,疼痛并不是最可怕的。
虽然不得沈从清待见,这门派的弟子也有着良知,不会虐待他来博得仙尊欢心,只是一个个都忙着修炼,忽视了他这个几岁大小的孩子。
而对于孩子来说,忽视往往是最可怕的回应。
他必须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宗门弟子那样,自力更生去维持生计,用仅仅三四岁孩子的身体,挑柴做饭,维持自己短小而又廉价的生命。
有时被沈从清扔去修炼,往往回来后就只剩下一口气。再挣扎着下床,在房子周围找找最普通的草药,腿上被树枝划出伤口,却哭也哭不出来。
仅仅有一个木心有心,能在他饿到不行的时候给他加几次餐。
往往在生死边缘徘徊,实在忍不下去时,他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再生出几分怨怼。
他的母亲容貌精致如画,心情好的时候不吝于给他一丝柔情,会笑的极为好看,给他讲讲奇闻杂志。那时阳光照进屋子里,照在他们母子两人的身上,竟是难得有几分的温情。
而记忆中更多的是她面目狰狞的打骂,她身边过如潮水的男人,她浪荡荒淫的享乐。
街里邻坊怀着怜悯又鄙夷的眼光施舍与他,让自家孩子将留给狗或猪的食物,留给因为被母亲遗忘的他。
没有尊严,没有自我,他像是一条被人嫌弃又可怜的癞皮狗,拥抱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施舍与遗弃。
现在的他,身披绫罗,腰白玉佩,是堂堂道华仙尊最宠爱的儿子。外人怎么说他来着?天资聪颖,天人之姿,不愧为大乘老祖沈从清的儿子。
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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