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
【一】魂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顾城《避免》
云百川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从醒来到现在叹的第……不知道多少口气了。
看了眼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日期，算算日子，自车祸那天起他昏迷有五天了，看看这满身电线，嘴里插着管子的埋汰样，真是……太让人心痛了！
云百川从窗户前飘回病床边，对，是飘回去，他从今早一睁眼，想起自己那么大车祸竟然没死，不免心中激动不已，这一激动就激动出事了——他从自个儿身体里飘起来了，是那种飘不回去的飘起来，俗称灵魂出窍。
“哎——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啊？”云百川看着自己的身体，惆怅不已，“一会儿是不是有什么黑白无常来抓我？或者穿制服的鬼差？”
这么想着，云百川飘到临着走廊的窗户边，几乎透明的脑袋撞在玻璃上，立马在上面留下了一块雾气——温度太低，就像冬天零下一二度时窗户上结的雾。
云百川用脑袋磕了两下窗户，隐隐还能听见咚咚声。
“我踏马的到底是什么啊？”灵魂不是都能穿墙而入什么的吗？
“哎——我成地缚灵了么……”
就在云百川一只鬼兀自碎碎念时，“嗤”的一声，ICU的门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慢慢走了进来。
是舒攸。
男人走到床边坐下，他显得很憔悴，像是三天没睡过觉，眼睛红彤彤的全是血丝，可眼神却是沉的。下巴上冒出的青茬和微乱的头发，让男人看着上去老了几岁，不修边幅的样子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势不可挡的锋芒了。
云百川飘到舒攸对面，看着男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身体发呆，就这么静默了好半晌，名为悲切的情绪笼罩着他。然后，云百川便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眼泪在眼底升腾、打转，接着掉落。
那一瞬间，云百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舒攸哭，两次，都是在为他哭。
“小川……”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刻意把声音放轻，以便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你醒醒……”
醒醒……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哎——
云百川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想抱抱舒攸，而他也下意识这么做了，在触碰到舒攸的一刹那，男人和云百川同时打了个激灵。舒攸悲痛欲绝的心情顿时被这股灭绝人性的恶寒打断，男人几乎是本能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像寒冬腊月被结霜的铁棒贴了一下脖子，舒攸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云百川看着神经质般搓着肩膀的舒攸，默默收回了手，心中走神似的想，自己竟然还附带了寒冰掌这门绝学。
“嗤——”病房门又开了，这回是云重，男人二话不说上来便揪住了舒攸的衣领，将他一把拽出病房，而在舒攸离开病房的一霎间，云百川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也扯了出去。
“……哎！？”云百川心中惊诧，回头看看病房里的自己，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跟着舒攸两人飘到了走廊尽头。
云重：“……在你做到答应的事之前，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见小川？”
舒攸一掌打开男人的手，“我说到做到。”
“那就等你做到了再来。”云重面色阴郁至极，“现在，滚。”
然后，舒攸就乖乖滚了，连带着把云百川的……魂魄也带走了。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老子像个氢气球似的被人牵走是什么意思？！”云百川遥遥望着越来越远的ICU病房标志，脑子里第一个浮上来的念头是——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立马咽气？
不行！我的回去！
云百川在空中扑腾着，可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他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在了舒攸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云百川绕着舒攸飞了一圈，发现只能在以男人为中心三米范围内活动，再远就会被牵住。
“……难道是我碰到他才会……”云百川这么一想，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他决定在别人身上试试，说不定能幸运的能被人“牵”回去。
说干就干！
好在医院人来人往，云百川一巴掌挥向了路人乙……
“……”
他的手穿过去了！
毫无阻碍，利利落落的穿过去，也没有什么打哆嗦等不良反应！
云百川：“……我要骂人了！”
不！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不能就这么被舒攸牵着走！
不死心的云百川就这么从ICU一直打到急诊室，逮着谁打谁，次次精准，次次落空，一路扇出医院，到了最后，大概是纯粹为了好玩吧。
跟着失魂落魄的舒攸走在一月份的大街上，云百川听见好多人都在谈论他，惋惜他在正当红的时候出了车祸，隐约他还听到了宁梵羽的名字。
怎么，这小贱人看自己出了车祸乐坏了吧！
“嘀嘀——”急促的汽车喇叭声陡然响起，云百川一回头，就看见舒攸恍恍惚惚的在过马路，而一辆面包车正势如破竹的向他冲去！
“艹！”云百川当即吓得透明了百分之八十，飞身上前拎着舒攸的领子就给他拽了回来，男人跌倒在路边，面包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从舒攸刚刚站的地方滑了过去。
“我艹你大爷！他妈的想死别往老子车上撞啊！跳楼去会不会！”司机破口大骂，估计也是吓得够呛，而舒攸却一点也不在乎，此时他正捂着自己的后脖子，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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