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肤色，跨越性别，跨越语言，跨越文化，爱犹如黑暗安眠的隧道，当路昆和艾伦对它发声，它将毫不犹豫地予以清脆的回声。
“可是，”艾伦的情绪忽而又低沉了下去，“可是，这么多年以后，昆还是又开始自残，而未来的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艾伦的手再次摩挲起路昆的左手背，那上面还有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二十二岁的艾伦不会询问这些，十九岁的艾伦也不会一直在意，只有二十八岁的艾伦，他无法不在意。
艾伦沉默了许久，他又问路昆，“昆还有再尝试过自杀吗？”
这次换路昆沉默了。
他靠在艾伦的肩上，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那样，凝固在原处。路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长久的停顿已经说明了答案，很明显了。路昆自杀过，并且不止一次。
艾伦偏过头，他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捋着自己的长发，这是他用来替换焦虑便撕咬手指的习惯。路昆感到艾伦的呼吸明显变了，他的鼻息变得大声而急促，同时他必须要张开嘴，不断地调整呼吸。
“……我不能理解，”半晌，艾伦才开口，“他没有阻止你吗？”
“不，他阻止了。”路昆告诉他，“我坐到一个顶楼的天台边，艾伦用夹杂英语的中文求救消防。艾伦跪下来哭着恳求我下来。我认出了艾伦，然后下去了。”
“我很抱歉……有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会陷入一场幻境，我总以为艾伦已经死去了，或者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我总会以为我眼前的艾伦是我的幻觉，而真实的艾伦早就已经死去。尽管每一次在这样的幻境出现之前，我就对自己说这是假的……可是绝望和抑郁仍旧会在一瞬间将我击倒。”路昆说。
“为什么会这样？”艾伦问路昆，他碧蓝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清澈和恸然，“因为昆不开心吗？是不是昆不开心了，就会这样？”
“抑郁症也好，还是其它的病也好，是不是只要昆一直开心，昆就不会再感到抑郁了？”艾伦问。
路昆避开了艾伦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坐起来用纸巾擦了一下鼻子。
也许是这样的吧。一个一直开心的人，也许如此的抑郁情绪便会离他远去。但是一直开心的人是真的存在的吗？一个永远不痛苦的人真的永远都快乐吗？
如果没有痛苦，不快乐就会变得难熬，如果没有不快乐，一般般就会变成受难，而当连一般般的体验都消失，全世界都只剩下快乐，快乐和快乐。那么快乐也将变得微不足道。人人所有的愉悦，也就变成一种无聊，一种了无生趣是生活。
这并非是歌颂痛苦，不过是说明这世上若存在永恒的快乐，那么必将导致所有人的生活就此在虚空中毁掉。
“……或许我只需要一点开心吧。”路昆扔掉自己手心的纸，他靠在椅子上，低声和艾伦说，“需要一点很大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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