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明,荆安告别燕灵,独自骑马回七皇子府。但却是没往府中去,而是拐去了七皇子城中的圃园。圃园名迟,虽面积有限,却胜在规整雅致。院内种植着不少药材、蔬果,还有一馆兰苕。
其中的墨兰有十五萼,苍然可爱,正值花期,以至于满园都裹着若有似无的疏离香气。
正如荆安他所料想的,他家公子今日一早便来此地侍奉花草。荆安从他面前走过,却见周衍熟视无睹,只顾替面前的山茱萸挑选合适的砧木,准备接穗芽接。
良久,彼此没有对话。最后还是荆安耐不住性子,喊了声,“殿下!”
“回来了?”周衍熟练地在砧木迎风面切下一刀,漫不经心地发问道。
荆安随意在周衍身边找了块大石坐下,赌气抱怨道,“您可真是悠哉,我昨夜一夜未归,竟也不见您着急半分。”
“若是你被人扣下,要钱要命终归会有人递话的。”周衍背对着他,一边笑听他说话,一边仍是不肯放下手里的活计。“况且,你不是早就派人回过我,说是去探望表亲的吗?”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荆安原本是想把昨日遭遇,一五一十告知悉数周衍。但见周衍如此态度,荆安一时起了玩心,竟也有意以此卖个巧。于是打趣道:
“那若是顾姑娘呢?若是她一夜没有消息,我倒好奇爷你现下是何神色?”荆安坐在大石上晃着脚,一脸幸灾乐祸。
荆安一问,周衍果然无心山茱萸,才随意将刀插在了木上,净手转回身来,问道:“你这话说得蹊跷,到底什么意思?”
“说来也巧,我昨日遇见了顾姑娘,并与她围炉夜话。”荆安的话语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自恃炫耀的意味。
周衍打量着荆安,笑着轻眯双目,质问道:“哦?那你探访的是哪方表亲,才能凑巧和她围炉夜话的?”
“我……”荆安一时语塞。
周衍一副就算你不说就是也能猜到七八分的模样,也不深究:“平安回来就好。”
“只是……”荆安也是回顾昨夜与燕灵的对话,“只是,我斗胆问了顾姑娘一个问题……”
周衍眉间微蹙了蹙,方才神情中的玩笑意味淡了许多,转增几分苦涩。又缓缓转回身继续他的活计,最后才回应道:“什么问题?”
荆安小心试探周衍的态度,“我问顾姑娘,在她心中那值得人人称羡的如意郎君是否是您……”
却见周衍背影逆光落寞,并无回应。荆安心一横,凑到周衍一边,更是又朝周衍内心下了一剂猛药:“我又追问,若不是您。难道是三殿下,五殿下,再不济难道还是太子殿下不成?!”
“胡说什么!”周衍侧目轻斥道。
荆安朝周衍身后一缩,害怕过后,却是意外大喜:“顾姑娘当时也是回我了这四个字!只字不差!”
周衍无奈解释道:“太子大婚在即,娶得是薛国公府的嫡长女薛凤栖,这件事举国皆知。何况,又曾闹出皇后胁迫她同日嫁娶,屈就太子侧妃一事。你也不知忌讳?”
“荆安知错。”荆安行礼,如此后想,方觉出燕灵的仁恕来,“到底顾姑娘还是宽容之人,我几番无礼追问,她也不曾叱责……只是……”
“又只是什么?”话说至此,竟然还有后话。周衍也不免好奇。
“只是顾姑娘又有回应说什么……从未得到总好过永远失去。”荆安只顾回想燕灵所言,丝毫不曾注意周衍的脸色逐渐难看。“还说什么……纵然是至死靡它,到底意难平。”
“至死靡它,至死靡它……”周衍喃喃念着这四个字,眉间的愁苦再难消散。
“爷?!”下一刻,荆安便眼瞧着周衍寻了短锄,直径去兰馆。
荆安赶紧跟上前去,赶到之时周衍正手起锄落,已是连掘四五簇的兰苕,竟还不打算停止,似有打算全部处理干净的意思。
“爷,你这是做什么?!”荆安捧着周衍递来的兰花,满脸不解。
“腾地。”周衍未停下自己的动作,语气更是坚决。“寻些素净的兰盆来,我要将它们送人。”
“这好好的花儿朵儿为何送人?又要送给何人?您满箱子金银玉器的死物还不够送人?”荆安唠叨道。
周衍稍等了会儿,站起身望着满目兰花,“送人是其次,只是为了给它们寻个归处。”
荆安怕是懂了几分周衍的意思,“那爷这地不种兰花了,要做什么?”
周衍又是单膝蹲下,一边继续挖掘,一边回复道,“改种人参、川断、地黄、血竭、重楼……”
“这可都是些续命补失之物啊……”荆安暗暗想道,“虽是贵重,但是爷又不缺……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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