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的手触及四姨娘细致白净的面颊,由指间的冰冷感受到她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气。
四姨娘目光惊惶,却紧抿着唇,唇色苍白,整个人失了原先的妩媚色彩,便如上古轶失的白色凌霄花。
“大姑娘终究还是想妾身死吗?”
谁知,燕灵却道:“姨娘想错了,我不过是想此番情义,怎可辜负?”
“情意?”四姨娘自嘲一笑,“我入府九年,与他寒暄也不过就同方才那般。哪怕是托他之口告知老爷夫人进红花与赤药一事,也是我跪下向他求来的。”
四姨娘失望说道:“他,终究只是怜悯我罢了……”
“姨娘又想错了……”燕灵向前想要搀她,“我说的情义,不止是他与姨娘你的私情,还有刘管家对父亲的主仆道义。若姨娘当年不入相府,或许他确是值得托付之良人。”
“何用托付?”这时,四姨娘挡开燕灵的手,“如今我已是这副残躯,生死不过是神形的区别……只是妾不懂……”
四姨娘原本凄楚的目光又一次充满宿怨,“大姑娘在堂上为何拦我取那狠毒老妇的性命!若是她饮下那杯茶,一了百了,岂不干净?!”
桃叶被四姨娘吓了一哆嗦,往燕灵身后靠了靠。
燕灵听此却只是抬眼,反问道:“姨娘,当真要杀她?”
“当真!”四姨娘大方认道,“毒药是真,怨恨是真,野心是真,可笑!面对大姑娘,我又何曾作假?”
“可姨娘既已在她身边十年,为何如今恩断?”燕灵平静问道。
四姨娘冷笑,咬牙言道:“大姑娘明知故问!您神通广大,自是早就知晓,我已验证除夕当夜大姑娘所言之事。而我因此被害小产,缠绵卧榻,更使我每每午夜梦回,无不惊悔……”
四姨娘两次退后,身体又倚靠在廊间曲栏上。她被瀑布泉水溅上的水花打湿了半边衣裙,却不自知。
“姨娘悔什么?”燕灵继续问道。
四姨娘的纤手猛然拍在曲栏之上,白皙的手背滚落水珠,“我悔恨自己为何甘心侍奉仇人数载,悔恨自己为何不早一日痛下狠心!”言此她抢先言明,“我知大姑娘无意与她结怨。但这回既是我要杀她,这又与大姑娘何碍?!”
“她纵是该死,我却不准她死。”燕灵打断四姨娘的怨恨,语意一贯不透她的心绪,清冷中带着轻狂,又将两者的比重拿捏的恰到好处。
她凑近与四姨娘耳语。泠泠水声中,只听见一道清丽声线:“姨娘既然决心已定,那就算卖我个人情再等些时候,又有何妨?”
四姨娘听此一怔。虽然她的话一时半会儿想不透彻。但是瞧其神色,却是看出这位大姑娘心中自有谋略。
接着燕灵将四姨娘扶开曲栏,一边用帕子轻拭四姨娘脸上的水珠,一边淡淡说道:“我是说姨娘不必白白搭上性命。一切,或许皆有转机。”
“大姑娘……”四姨娘此刻语气却不同以往,颇有顺从折服的意味,“大姑娘要妾身如何做?何时做?”
燕灵收回帕子,不露半点风声,“姨娘向来不是最懂时势谋略的吗?”见四姨娘哑然,她却继续淡笑着回道:“若得空闲,不妨同三姨娘一般静心礼佛便是。”
“算是赎一赎自己即将犯下的罪孽。”
燕灵的最后一句话口吻极淡,却在这游廊间经久不散。四姨娘一时无言,只能目送燕灵拉着自己的丫头不在继续绕外院行走,而是折路往东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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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东院路上。
桃叶却是一直闷闷的,一时缓不过神来。不止因深宅的险恶人心,也是为自家主子城府的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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