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有更妥帖的打听或接近时堰的办法, 江浔暂且将事搁下,毕竟他学校功课不少,偶尔听李清晨说冯溪拍戏的事。
“冯溪不是学服装设计么?”
“有个剧组在她们学校取景, 冯溪本来就是学校外联部的,她还参加了话剧社,本来是做群演,冯溪那么漂亮,赶上有个客串的明星来不了,导演一看冯溪挺合适, 就让她上了。镜头不多,冯溪说导演夸她演的不错。”李清晨往牛肉面里刷刷两勺辣椒油,筷子拌匀,挑起一筷子嗦嘴里,额角立刻辣爽出一层薄汗。
想到冯溪用姜汁手帕骗他的事, 江浔由衷表示,“冯溪还真有些演戏天分。”
“我让她小心些,娱乐圈看着光鲜,鱼龙混杂, 她那么漂亮,还是原装的漂亮, 得多留个心眼儿。”
“是这样。”江浔也不知道娱乐圈什么样,不过对冯溪倒也放心, “冯溪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你这次过六级吗?”
“四六级不是去年就过了吗?”
李清晨嘟囔, “真不是个人。”
“你去年没过?”李清晨的高考成绩是全省第十,高考完立刻考六级应该问题都不大。
李清晨郁闷, “去年我做了一回往届的六级试卷,勉强在过于不过之间, 即便过了,分数也不好看,就没考。”
江浔问她,“成天在忙什么?”
“班里的事,社团的事,宣传部的事,都很忙啊。”李清晨非但是班干部,还加入了好几个社团,在学生会任干事。
江浔评以俩字,“瞎忙。”
李清晨道,“我这次六级一定过。”
江浔看李清晨一眼,“不要舍本逐末。”
李清晨跟冯溪说起这件事时,简直倒吸凉气,“我当时就觉着好像咱们高中班主任灵魂重现,江浔居高临下看我那一眼,仿佛一座泰山当头砸下来,简直甭提了。”
冯溪颇有同感,“江浔就是这样,高三时给我讲题,我有一秒钟的分心,他眼皮一掀眼珠一瞟,我立刻就能透心凉,夏天冰棍儿都省了,冬天能把人冻死。”
“六月咱们可一定要过,被江浔当成弱智就不好了。”
“咬牙也得过!非但过,老娘还得考得漂亮!学霸在身边,真是一刻都不敢松懈。”李清晨郁闷的挥挥手臂,又有些好笑,“其实学霸在身边也有好处,做不了男朋友,也能做个标杆,时时督促咱们奋进。”
冯溪哈哈直笑。
两人吐槽过江浔没多久,李清晨晚上接到冯溪的求救微信。
冯溪上床将要就寝,李清晨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李清晨刚要接通视频,冯溪那头却挂了。李清晨揉揉眼才发现上面有一条长微信:一起拍戏很照顾我的女演员秦雨约我出来,在紫藤会所,时氏影视老板时坤的儿子时云龙组的局,一直灌女孩子喝洒。我在厕所,秦雨在门口等着我。这可怎么办,她又敲我门了!你赶紧装老师打电话给我!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李清晨睡意全消的脸上,她一个激灵爬下床,边示意寝室小姐妹噤声,边拨通冯溪手机,李清晨疾言厉色的一顿吼,“查寝你怎么不在!你去哪儿了!十五分钟不回来,你看着办!”
冯溪在那头唯唯诺诺,“好好好,老师我这就回去,没留意时间,对不起啊老师。”
“快点回来!”
“是,老师,我这就回去!”
冯溪那边又发来一条微信:清晨,半小时内我没有给你打电话,立刻报警。
手机里并没有挂断,接着是开门的声音,李清晨刚接下录音键,就听到手机那头娇滴滴的女声,“小冯,怎么了,要回去啊。”
“是啊,秦姐,吓死我了,我们班主任查寝,我得赶紧回了!不好意思秦姐,我得先回了。”
“原本你也说要十一点回学校的,大学就是这样,规矩多。这样吧,怎么也得给时少敬杯酒,跟主人道个别,是不是?”
“秦姐我酒量实在不行。”
“就算酒量不行,起码得说声再见吧。”
“秦姐,这里走廊真是七拐八绕,咱们是在202吧。”
“是啊。”
“东城区跟我们学校还不是一个城区,亏得梧桐路这边不堵车,不然等我回寝室就得第二天早上了,班主任得骂死我。姐,时少是什么人啊?他不会为难我吧?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时少名片都给你了,是喜欢你。”
“这名片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这真的是时少的手机号?姐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真的。我也有。”
“姐姐给我看一眼。”
冯溪随之报出一串手机号码。
李清晨寒毛倒竖,冯溪一直报地址报手机号码给她,这说明冯溪认为处境有危险,很可能会出不来。李清晨立刻用微信把江浔叫起来,江浔的大学与孟春所在大学不远,江浔叫上孟春,李清晨也裹着羽绒服跑到校门口。
江浔李清晨叫一辆车先到孟春大学门口接孟春,三人直奔梧桐路紫藤会所。司机还说,“看你们都像学生,这么晚去紫藤会所,那可是个高消费的地方。”
孟春急的不行,两眼盯着夜色中路灯照明的道路,“多长时间能到?”
司机说,“怎么也得半小时。”
孟春冷声道,“十五分钟内到会所,一万块车马费!十分钟内到,两万块!”
司机激动的问,“小哥你说真的?”
“超一分钟就没有了。”
司机立刻如同被打入十万马力,登时一个油门加速,汽车风驰电掣,十五分钟内刮到紫藤会所门口。孟春也知道不能直接往里闯,但他生怕冯溪有个好歹,盯着紫藤会所夜幕灯光中的招牌说,“清晨你别进去,我跟江浔去就行了。”
江浔的目光在时氏影视控股的第三大股东顾守静的名字上逡巡而过,关掉APP,手机放入口袋,身上的黑色的羊绒大衣脱下来,改为披在肩上。李清晨曾让他以这种穿戴方式拍过照,据说是时下流行,杂志上的明星都这么拍。江浔整理好能拿到的一切线索,从口袋钱包取出两张现金额外递给司机,低声对李清晨说,“你拿手机等车里,听着里面动静,若你觉着危险,立刻报警。三十分钟内我们没出来,也没联系你,也立刻报警。”
李清晨点点头,心脏砰砰砰似要跳出嗓子眼。
江浔叮嘱她一句,“你自己也注意点。”
李清晨,“放心。”
江浔并没有因为司机的话就觉着紫藤会所如何高不可攀,端看冯溪遇到的这事,真不是什么有格调人办出来的。这种下作人都能随便出入的场所,高档也有限。
会所门口两位正装齐整的门僮礼貌的请二人出示会员卡,孟春正在想怎么能混进去,江浔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瞥这两人一眼,“时少请我过来,要什么会员卡!耽误了我的事,你们赔得起!”
两人互换了个眼色,一人彬彬有礼的解释,“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规定的。要不请经理过来,让经理跟您二位谈。”
一人去请经理,另一人请江浔稍坐。江浔打电话给时少,开口便是桀骜不驯的口气,“时少,您请我来,又叫看门狗挡道,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吗!”不待对面人开口,江浔立刻挂断手机,眼神冷冰冰的一瞥,劈头训斥孟春,“经理人就要有经理人的样子,畏畏缩缩什么样!你是在丢我的脸吗?”
孟春立刻更畏缩了,低头哈腰的,“是是,江少,对不起。”
刚过来的经理也给江浔这一通发作闹的摸不着头脑,他干这一行颇久,一双眼睛是历练出来的,江浔身上的衣服不算名品,不过质量也不错,尤其江浔灯光下凌厉俊美脸庞,以及那种架子摆的比天大的轻狂。经理想他大概是娱乐圈略有些小名气的小明星,客客气气的说,“先生不如先坐下喝杯咖啡。”
至于孟春棉衣牛仔垂着脑袋挨训的模样,一看就是助理之类打杂跑腿的。
哎,可怜的孩子,刚毕业吧。
很快就有时少身边的人出来,嚷嚷道,“刚谁给我们时少打电话,好大的派头。”
“是我。”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中,江浔不急不徐的从半圆的沙发座中起身,他显然没有做过特别的造型打理,但眉眼已然俊美逼人。江浔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那种平缓低沉的却带着一丝压迫力的腔调,“不行吗?”
孟春在江浔身边不发一言,江浔的视线稳稳的落在来人的脸上,他不发一言,却有一种无声的沉闷的压力缓缓落下。来人终于禁不住他这种视线,耸耸肩,“时少请您上去。”
黑色的羊绒大衣披在肩头,江浔冷冷瞥这人一眼,仿佛中古世纪城堡中的贵族,有些苍白的唇吐出两个字,“带路。”
来人心下暗骂一句脏话,认命带路顺便讽刺一句,“您没来过这里?”
“我要来过这里吗?”
话中冷冷的不屑直接把带路小弟噎死。
孟春发现,江浔话不多,却是极有语言技巧,他不需回答,只需把话反问过去,基本立刻就能终止对话,避免对方的进一步打探。
江浔的冷静也让孟春焦灼的头脑渐渐平静下来,他跟在江浔身后,逐渐恢复从容。对,不能急,能平平安安的把冯溪带出来就好。
回廊的设计仿佛迷宫,若无人带路,找到202都不容易。
若不是哪个包间偶尔开关门泄露出些许声响,回廊安静极了。站在202酒红色的描金雕花木门前,江浔尊贵的微抬下巴,带路小弟认命的为他拉开门,不堪入耳的声浪泼面而来,江浔不悦的皱了皱眉,视线在诸男女身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一位年轻男子身边芋头紫高领毛衣白色丝绒百褶长裙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明显已经醉倒,仰倒在酒红色沙发靠背上,长发遮住半边脸,手机线随意的露在外面,正是冯溪。
木门在身后关闭,江浔站在入门处,他一言不发的沉默让包间都静了下来,有人问,“这位是……”
孟春也不知江浔要做什么,但他现在是江浔跟班类似的身份,第一要务就是配合江浔的动作。
就听江浔冷冷道,“剧组在要学校采景,对学校有宣传作用,学校并不反对。有学生愿意客串角色,也是学生的自由。”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厉声厉色仿佛高中教导主任,“现在凌晨零点,所有在学校住宿学生均要回寝室休息!如果我的学生有受到任何身体伤害,在场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学校追诉。孟春,带冯溪同学回校!”
身份由经理人转为不知名人士的孟春立刻上前要扶起冯溪却被时云龙按住手臂,孟春反手一掌拍开时云龙的手,时云龙腾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孟春搡个趔趄。孟春后退半步,待要上前,却仍是看江浔一眼。他二人自幼便在一起,江浔一个眼色,孟春退回江浔身畔。
时云龙略带醉意的眼睛此时精光四射,盯着江浔,“你们是谁?冯小姐是我的女朋友,她的老师,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二位!你们想从我身边带走我女朋友,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时云龙看向江浔,“刚刚电话里叫我时少的,是你吧?”
江浔当即便知时云龙为人心细多疑,不好糊弄。他脑子飞转,知道再装大学老师很可能会立刻穿帮,索性换个语气,“时少,我们最好彼此客气些。冯溪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要不是刚刚电话里被糊弄了,这小子恐怕连紫藤会所的门都进不来!
江浔意态轻慢,“要什么本事,时少不妨说说看。”
孟春已经做好用强的准备,只是包间内人多,真打起来输赢暂且不论,冯溪就危险了。还是拖三十分钟等着清晨报警?不,还没到这种地步。江浔仍是不动声色,他纵不及时云龙一身豪牌,但叫孟春说,江浔身上更有一种不逊半分的气场。
“我在A市也算有些见识,只是没见过您这一位,不知您是哪位?”时云龙语带嘲讽的问周边人,“你们认识吗?”
众人纷纷笑起来。
江浔在视线在包间里的脸上一一扫过,他望着时云龙身边一个眉眼有些熟悉的人,那种熟悉感又出来了,是在哪儿见过?
自来重要考试,江浔鲜少失手,此时也不例外,他心中突然灵犀一闪,不禁问,“你姓程?”那人蓦地一惊,江浔便知自己猜对,他继续问,“程路是你什么人?”对,这人眉宇间跟妈妈大学相簿中的程路学长隐隐有些相似。
这句话一出,那人有些坐不住,“那是我叔叔,不知您是……”
江浔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那顾繁月的母亲是……”
“那是我姑姑。”
“难怪我总觉着眼熟,你的眉眼和程叔叔年轻时有些像。”是的,为什么他总觉程雪哪里眼熟,的确是程家人的神韵,只是程雪现在上了些年纪,又是女性,跟照片中正年轻的程路不大相似。若是年轻时,两人应该更像一些。这位年轻人的眉眼有些相像,气韵却差的远。
“原来都是自己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另一个更年轻些的西装男子站起来,他坐的有些靠边的位置,一身商务风与现场格格不入。刚刚众人讥笑江浔的时候,独这人没笑,还深深的看了江浔一眼。这人对时云龙道,“也不值当为这点事闹出误会,时少,我看那位小姐也醉了,要是大学在校生,的确是有门禁规定的。”
连一张紫藤会所的会员卡都没有,时云龙不认为江浔会是什么得罪不得的大人物,“A市人太多,难免有不熟的。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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