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巨型怪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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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棋枰

要及时赶到明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是在鬼肠子道上。虽然没有支路、圈路,从轿厅到明堂的距离也不远,但是短短这一段上却有两个鬼肠结。

汤吉他们赶到的下一个鬼肠结是“星棋枰”。前面已经说过,古代大宅的建筑规律在轿厅之后建有明堂,也就是秦淮雅筑的“禀帝堂”。明堂为主要的正道出入口,也是祭天祭祖的位置。所以如果从轿厅至明堂之间有足够的距离和空间,有些讲究人家会设置一些星宿排布、众仙排位的地坪、石墙。地坪一般是以植物或石块来表示星位、仙位,石墙上则直接进行凿刻,以此喻天,以显心诚。

秦淮雅筑和一般的大宅的布局虽然大致一样,但它的范围更大,路径曲折,并非正常那种厅连院、院接厅的构造。所以轿厅和明堂之间的距离达一百五十步,其间完全可以做一个大型的设置。所以这里的“星棋枰”不仅是一个表示星宿排布的天象图形,它还是一个可以闲坐休息的场所,因为所有的星宿位都是用石鼓凳和小石桌表示的。正所谓“天星棋布我移放,你坐一位亦仙家”。其意不仅暗示主人是可以指点挑拨星宿,而且也是在说进来的客人如果在此一坐的话也就成了天上星宿。

但是这里不是一个什么时候都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场所,这里不仅暗喻了上天星宿的位置,它还是一个鬼肠结,贸然闯入便会永远休息的杀命场。

“星棋枰”的兜相共有三个,全是靠石桌石凳作用的。一个是“斗转星移”,所有石凳、石桌看着都是固定的,但其实机栝启动后都可以按一定规律快速移动。而移动的规律便是“斗转星移”,一种原来用在兵家沙场上的阵法布局,后来被坎子家改良之后运用在了坎面上。

“斗转星移”在兵家运用时是将全部兵卒分成许多独立群体。但这些独立群体人数不一,有多有少。各个群体出击的方位、方式、路线、企图也不相同,这就使得对手完全摸不清这么多群体谁是主攻,谁是辅助,谁是一击即退,谁是孤军深入。而改良到坎面中后,则是利用了石桌大、石凳小,石桌高、石凳低,桌凳形状有圆形、方形、多角、条形等等条件。然后在移动中设置它们各自的移动规律、路线和位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之间绝不会相碰,而且可以将坎面范围中的每个点都多次反复地顾及。人在其中,总会被某个石凳或石桌撞到。而撞到一次虽然不会致命,但闯入者动作的迟缓和坎面随着实际情况的变化,将会带来更多的撞击,并且还有合击、夹击。几个回合下来,闯入者肯定会骨断筋折。这坎面除非是知道其动作规律并有极为迅捷身手的高人可以在启动之后躲过。问题是迅捷身手的高人很多,但知道其设置规律的人却极少。

第二种兜形是“飞石成锤”。在“斗转星移”机栝还未完全停止的时候,第二重机栝已经开始依次被启动并实施打击,而且是一击即死的爪子。二重机栝的动作方式是以压簧或弹杠将石凳弹飞起来,翻转着砸下。这砸下的位置也不是随意的,而是设定好在一些特别的点位上。什么点位?就是知道“斗转星移”移动规律的高手在躲过一重撞击的过程中所有可供避让的点位。“飞石成锤”的兜形是坎子家根据“斗转星移”的缺点补充设计的,但这个设计其实并不一定是针对知道规律的高手,它还可以对一些采用硬甲、重车强攻入“星棋枰”的闯入者实施二次击杀。

“星棋枰”的第三种兜形是“云飞山平”。这一个兜形最早出现在吐蕃的大章寺,是寺中的吐蕃僧设计了用来守护镇寺白玉佛的机关,其中主要的攻击器具都是利用了寺中的大钹、铜锣、食钵等物。后来坎子家引用之后做成的“云飞山平”是以带刃边的铁盘、钢环作为攻击器具。而此处的“星棋枰”中,则是利用了现成的石桌桌面。而一般的“云飞山平”虽然霸道,攻击覆盖面大,但其实设置还是极为巧妙的。因为就像大章寺中是用来守护白玉佛一样,它的攻击肯定是要避开被保护物,然后又能有效打击闯入者。而此处“星棋枰”中的这一重变化却没有被保护物,只有被攻击者,所以所有如云飞出的石桌面都是正对来路的。当“飞石成锤”即将结束之际,带动三重机栝。所有石桌面便会盘旋飞出。速度虽然并不快,但是覆盖面却涵盖了整个兜相和闯入的来路。而且器大力沉,几乎无法躲让,更无法格挡。

轿厅到“星棋枰”也就百十步的距离,所以还没等三人脚下真正开始发力加速,就已经到了。

走在第一的汤吉一个急停站住身形,倒不是因为速度快,而是“星棋枰”出现得很突然。刚绕过一片遮挡视线的细竹丛后,一下子就已经踏到了兜子边。

兜子边在坎子家的概念中叫坎沿,对于整个坎面而言这应该是离杀伤区域最近的安全位置。汤吉能及时在这个位置站定身形,说明他对“星棋枰”的兜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些石桌凳暗合星宿位,应该有着某种设置。可能走进去就会迷向、障步,汤吉兄弟,你能看出其中的道道吗?”范啸天也看出了此处的石凳有着蹊跷,这倒不是他也十分精通于兜爪、坎扣的一套,而是因为此处石桌凳摆设出的“星棋枰”太过明显。整个兜子分成了四个小区域,而他们要走过的石铺路必须是从这四个区域中曲折而过。

“我看不出来,但我想应该有办法不让坎面动作,或者短时间内动作不到位,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快速冲过去。”汤吉显得很自信,就像齐君元一样自信。

就在这时,背后的哑巴打了个响指,意思是提醒前面两个人不管怎么做都得抓紧时间。

汤吉没再多说废话,而是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根大针来。他的职业是个裁缝,身上带着些针线一点都不奇怪。但他拔出的大针还是会让人觉得诧异,因为这根针不仅比一般的针要大许多,而且还不是直的,呈微微弯曲状,就像弓背的形状。如果有精通兵工制作的高手在的话,他们可以认出这根针是用雪花晶钢制成。

雪花晶钢就类似于瓷器的窑变,在古老的冶炼方式中偶然出现的零星产物。其质地比一般钢铁强度更高,弹性更大。但由于出现得极少,很难收集到一定数量做成什么大的器具,也就够做些针、刺之类的。记载雪花晶钢这个名称的残本、典籍有很多,但至今无人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含量的钢铁。专家推测可能是古代炼造过程中因为无意间混入其他金属成分而生成的一种合金,所以各种记载中所说的雪花晶钢并不完全一样。

有了针,当然还要穿上线,汤吉的线就绕在手腕上。之前范啸天和哑巴都以为他这是一个束袖护腕,却没想到竟然是用来穿针的线。不过这种线绕在手腕上也的确可以起到护腕的作用,因为线是离树丝捻成的,材质非常结实坚韧。

《异开物》中有记:“漠北离树生丝,捻线、搓绳,其韧如牛筋,耐大力。”

漠北的离树是一种很奇怪的树,大约是在元末绝种的。此树到每年秋季时不仅落叶,而且还大块大块地剥落树皮。但是树皮剥落后并非直接掉在地上,而是被类似麻丝的一种木纤维吊挂在那里。虽然每块剥落的树皮都只有一两根细弱难见的纤维丝吊住,但如果不是刻意清理的话,风吹日晒两三年都落不下来。所以一些野外的离树树干上都会披挂着许多树皮,很多时候树干因为挂满树皮而显得干径比树冠还大。由此可见吊住树皮的木纤维也就是离树丝的坚韧程度。

汤吉将线头穿入针眼,手指灵巧地打个结。这很明显不是要用来缝制什么,倒像是要用这根弯曲的针去钓取些什么。齐君元直直的子牙钩都可以钓射目标,那么这微微弯曲的大针会不会和子牙钩有着同样的作用?

当大针扔出之后,便可看出它的功用和子牙钩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是恰恰相反的。子牙钩是以自身材料的特性蓄力弹出,或钩、或射、或陷、或击,不考虑太高的准确性,只追求力大速疾,杀伤范围广。而这根大针却不一样,它完全是走的轻巧的路数。在以巧妙的手法抛出后,大针不仅落在准确的点上,而且会因为它很特别的弯曲针形以及材质刚性,在掉落时和撞击后能够产生大力弹跳,继续准确地落在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点上。这样一来,弯曲的大针就能带着针鼻上穿系的线按照抛出者的意图跳跃而行,并且最终落在意图中的某个位置,或者绕个圈还回到自己手中。另外由于针的轻巧,在这过程中即便撞击到兜子非常敏感的启动点位,也不会让机栝发生动作,所以这是一种非常适合在兜子中使用的器具。

“‘织女针’?‘抛针引线’?”范啸天惊讶地问一句。他对离恨谷中的技艺知道甚多,但是亲眼见到的却很少。

汤吉没有回答,他正认真地在操控手中的针和线。他用的针正是“织女针”,他采用的手法也正是“抛针引线”。而且汤吉修习“织女针”和“抛针引线”的功力已经达到八成,最小可以抛出并控制一寸三分的针,而且一次抛出的准确弹跳点位可以达到六个。不过今天汤吉用的是最大的五寸针,而且只利用了四个弹跳点位就让针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是为了更加准确保险。不过这四个点位的弹跳却是重复进行的,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用离树丝线把四个点位范围内的几个石凳和石桌缠绕起来,而且是多道缠绕。

“应该可以了。”汤吉说这话时手腕上的丝线已经放完,“织女针”也已经插回了腰带,正慢慢收紧那些丝线。

“你这是要用这些线将石凳石桌固定住吗?”范啸天已经多少看出些汤吉的意图。

“是的,眼下只有这种方法最为简便,可以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过去。”

“但你只缠住了几个石桌凳,其他的怎么办?”

“够了,这些星宿位排布的桌凳是同一个机栝操动,启动后相互间是有顺序规律的。只要几个不能动,其他的也就不能动了。”说这话时汤吉已经将离树丝线收紧到位,并且系了个死死的贞女扣。他这自信不仅来自于对自己针线的了解,而且还有之前齐君元缠捆“穿石牌坊”的经验。

汤吉扭头和范啸天对视一眼,再回头看哑巴一眼,然后根本不顾这两人充满疑虑和担忧的目光断然说一声“快走!”

几乎是在“快走!”二字出口的同时,汤吉率先冲入了“星棋枰”。也不知道他到底触动了什么东西,刚刚踏入“星棋枰”的范围,所有石桌凳就都动了起来。但是那些石桌凳的动作也只是刚刚开始便迟缓下来,呈凝滞状态。数道缠绕的离树丝线虽然只缠住了部分桌凳,但所有桌凳之间是联动的关系,所以整个动作机栝都被卡阻在那里了。

不管是坎子行还是刺行,闯过坎面、兜子的方式都有多种,但概括一下也就三大类。最高明的一类是“解”,这一类的方式不但需要对坎面、兜子的设计非常熟悉,而且还要有极为娴熟细致的手法。其次是“破”,这一类至少是要知道重要部位,采取强硬措施将重要部位破坏或解脱。其次一类就是“阻”,这只需要知道坎面大概的动作方式或方向,用器物将启动的扣子、爪子固定,让其无法动作到位。汤吉用“织女针”“穿针引线”来闯“星棋枰”的招数就属于“阻”,“阻”的方法其实是很不可靠的。因为并不知道扣、爪的动作力量有多大,动作方式和方向是否有变化。所以无法保证所使用的器物可以卡阻成功,即便成功了也可能只是暂时的。

“星棋枰”启动了又被阻止,但是机栝的动作力量却未消失,甚至还会因为后续动作的释放而不断叠加。于是所有的石凳、石桌都在不停地震颤、抖动,并且发出“咔咔”的怪响。缠住的离树丝线在机栝力道的拉抻下开始慢慢延长,并发出类似收紧琴弦的“嘣嘣”声,让人听了心中一阵阵的虚颤。

范啸天和哑巴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便跟在汤吉身后急步前纵。他们此时已经意识到汤吉为何要抢在前面,现在这种状况下,越是赶在前面,安全闯过兜子的机会也就越大。

石桌凳被离树丝线缠住,整体只启动了一点。但这一点已经让一些桌凳的星位发生了些许改变,阻碍了部分路面。穿过星棋枰的路径原本就蜿蜒曲折,被移位桌凳阻挡后变得更加难走。而且汤吉、范啸天、哑巴三人又怕碰撞到哪个石桌凳导致兜子发生动作变化或使得后续动作提前,所以他们只能急步前纵几步,随即便改成小碎步的连走带跳。既想急着通过坎面,又得尽一切可能躲避移位的桌凳和他们自己缠绕的丝线。

明堂开

石桌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而且连整个星棋枰的石铺地面也震跳起来。所有启动式、释放式的坎面都一样,动作力量呈一个波形。初始状态时的力道很小,然后随着动作力道逐渐上升,到了极限位置后再开始下降直至没有。汤吉的离树丝线虽然坚韧,但是缠这么几道是远不能阻止“星棋枰”这样一个大型兜子的动作力道的。它利用的就是机栝初始状态的弱势,这就像将出拳的手臂压制在弯曲的状态一样。

但是这种状态并非永久性的,簧劲的起伏、齿扣的咬合、杀伤器物自身重力的冲击,这些情况都是会让兜子动作力道逐渐加大的原因。如果是有二次动作、三次动作的兜子,其动作力道的增加会更快。当机栝空转到下一轮动作变化时,会陡然出现一个大力的叠加。所以离树丝线的阻挡真的只是暂时的,被拉抻延长的丝线随时都会超过承载极限而崩断。

而汤吉他们三个闯过兜子的进程并不顺爽,石桌凳虽然只移动了一点位置,但整个兜形都发生了变化。原来很清晰的路径已经无法直接走通。虽然有另外的空当可以绕过,但这三个人在没有确认无事之前不敢落步。所以是越急越慌,越慌越快不了。

石桌凳的抖动变得更加激烈,地面的震跳也在加剧。不过兜子中所有的设置没有再发生微量移动,整个兜形暂时稳定了下来。可这并不一定是好事,这现象说明离树丝线已经不再有拉伸余度,它的承受力已经达到极限,已经是在和机栝的力道作最后的抗争。

此刻汤吉他们还没闯过“星棋枰”,越到后面兜相越是复杂。因为前面被缠绕住的爪子虽然只移动了些许,但通过多重机栝转换,余度和间隙会产生累加,那么后面爪子的位置其实移动已经很大。再加上走在第一个的汤吉现在反倒变得犹豫起来,所以三个人堆堵在最后一小段上速如龟爬,形如盲人。

“咯嘣”一声响,音量虽然在各种震跳声中很是微不足道,但还是显得特别清晰。这是离树丝线崩断的声音,或许不是数道丝线一起崩断,但这一小声意味着机栝中有第二重变化的大力叠加上来,“阻”住坎面的方式即将终结。

随着这一声响,汤吉就像被他自己的五寸“织女针”扎到了脚底一样,一个纵身弹跳而起,像股旋风般直冲出了兜子的范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要命的“咯嘣”声让他灵光一现找到了正确路径,还是刺激到他使他鼓足最大勇气搏出这一步。总之他出去了,很及时很安全地出去了。

范啸天没能够及时反应过来,更没能跟上汤吉的脚步。汤吉已经置身兜子之外了,他仍在盯着脚尖挪步子,连头都没抬。而范啸天不能及时冲出,背后的哑巴被他阻止也无法冲出。

又是一声“咯嘣”,比刚才的更响。这一次应该是机栝中第三重变化的力道又叠加了上来,所以余下的几根丝线齐齐被崩断了。

随着这一声响,整个“星棋枰”像是出现了一个停滞,隐约中有那么一个瞬间所有的震动、颤抖以及声响全没有了。而这一个现象正说明所有被阻止的力道顺过来了,按正常规律释放了。从异常状态转入正常状态的过程中有一个瞬间相当于静止状态,所以才会出现所有状况、声响全部消失的现象。

“喔!”哑巴喉咙里发出不明意思的吼声,随即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范啸天的屁股上。范啸天如同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最后一段距离脚不沾地就直接飞出了兜子。

但是当哑巴将范啸天踢出兜子的时候,“星棋枰”机栝积蓄的力道全部释放,所有设置都瞬间动作了。而且与以往兜相依次释放变化不一样的是,三道兜形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启动的,因为机栝中三重的释放力道都已经到位并启动。

哑巴已经来不及冲出兜子了,他身手再快都没有蓄足力道的弦簧释放的速度快。一时间“星棋枰”中石头乱飞,火星飞溅,石粉、碎屑弥漫了整个空间。

三重兜形几乎一同释放,爪子设置便无法步步到位了。所以“斗转星移”还没开始转、开始移,石凳已经飞起,释放了“飞石成锤”。而飞起的石锤还未等落下,“云飞山平”的石桌面也起来了。所以不管是地上的还是空中的石凳、石桌面全失去了错落有致的顺序,错误的释放位置和释放时机让它们乱成了一团、撞成了一堆。

不知道哑巴是看出兜相状况了还是运气确实很好,踢出范啸天之后的他往前移动了两步恰好躲过大小石头如雨般落下的范围。不过在这种环境之中幸运是要大打折扣的,有一些情况必须是要凭能力才能化解的。所以哑巴虽然躲过了一大堆的石头,却没有躲开最靠后位置上的一片“云飞山平”。那一片石桌面真就像一片疾飞的乌云朝着哑巴横切过去。

哑巴探身探臂朝石桌面迎过去,这让人很担心。虽然他天生神力,但要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机栝力道旋飞出来的石桌面,那真的太冒险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犹如电闪一般,能看清的已经是少见的高手。哑巴的手搭上了石桌面,但他并没有强行将那桌面阻住。而是身形顺着桌面来一个急促的后退,同时按住桌面边缘的手臂顺着桌面转动,并且陡然加力加速,让桌面旋得更快。

旋飞得更快的桌面在哑巴的手下改变了方向,随着哑巴原地转过一圈的身形,转回到它飞过来的方向。所不同的是此时那旋飞的石桌面在哑巴的加力之下旋转的速度和力道都大幅提高了。

当方向完全转过来之后,哑巴撒手了。石桌面飞了出去,与前面的旋飞相比,它飞得更高,恰好贴着汤吉和范啸天的头顶飞过。也飞得更远,石桌面直接飞撞向了明堂。

“星棋枰”后面紧邻的就是明堂,虽然那石桌面过于沉重无法飞行太远,但在哑巴的助力下还是落在了明堂大门前的阶面上,并且重重地滑撞在门槛上。

汤吉下意识地微微低头躲避飞过去的石桌面,由此可见他匆匆闯出兜子后并没有慌乱,而是很镇定地在注意后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范啸天蹲在地上,他被一脚踢出后并没有摔倒,而是以下蹲卸力,同时双手协助撑地稳住身形。当石桌面飞过去之后,范啸天沉声说了一句:“借旋促旋、半虚半实,好个‘旋阴阳’的巧力之功。”

汤吉听了这话后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范啸天一眼。范啸天博学广记,能看出力极堂中最极致的“旋阴阳”巧力功法一点都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是如何看到的?哑巴施展这一招时他还蹲趴在地,背对着哑巴,难道他有后眼?还是从哑巴的身形动作带起的风声辨出的?如果他真的是具有从身后风声辨知动作细节的能力,那刚才哑巴那一脚他为何一点躲避意识都没有?是从哑巴抬脚之时起就已经辨出对自己有利无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范啸天的技击功底可就不是目前大家所了解的底细,他平时的懵懂憨相和行动中常常出现的失误其实是在掩饰着什么真相。

汤吉心中的种种疑问只是一闪而过,身后明堂处传来的连串响声让他赶紧放下眼前不该思考的,转头去观察现在最需要看清的。

明堂也是鬼肠子道上的一个结,而且是个大结。在这结上有“哼哈双柱”“倒天门”“画窗飘钉雨”“家神挡邪”四道坎面,这些全是顷刻要命的设置,由此可见明堂处已经是在秦淮雅筑极为重要的范围中了。

哑巴借旋促旋抛飞出的石桌面恰好是撞在了明堂门槛上。门槛在古代建筑中又叫副梁,虽然实际作用不是非常重要,但是所具风水的含义却等同于家中主梁。所以一般情况下,明堂和主厅的门槛是不能破损的。这门槛可以磨矮了、磨圆了,就是不能有断裂。稍有裂纹就必须更换,否则在风水局相上会对家道运势、家人身体不利。也正因为门槛所具有的含义不同一般,坎子家在布设坎面时常会将门槛设为主轴,关联几个联动的坎面。这样一个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另外也不会有人对其施加大力导致误动。

而现在一块体积和重量都不小的石桌面砸撞在了门槛上,一下就将四道坎面全给启动了。所以明堂那里传来的连串响声中有“哼哈双柱”交错摆动的劲风声,有“倒天门”分开三层连续切落的砸击声,有画窗细格中三棱钉如层层细雨飘落的弹射声和击落在青砖地面上的声音。

明堂的前后门都开了,明堂里悬挂着一盏长明祈福的“定风琉罩灯”。里面厚厚的羊脂托着一朵小灯芯,在这只有一点天光云色的暗夜里显得特别明亮,可以借助着看清明堂里里外外的情况。

“好了!所有的兜子都松了兜口,我们可以过去了。”汤吉回头轻喊一声。但他自己却没有挪步子,现在让范啸天跟在他后面他会觉得很是不自在,会有一种恐慌在脊背上乱爬。

“你确定全都松了吗?”范啸天依旧是那副窝囊胆怯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汤吉已经对他有所疑虑、暗生戒心了。

哑巴没有说话,他一步步走出已经破碎成一堆的“星棋枰”,边走边朝汤吉和范啸天投来凌厉的目光。这目光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就像哑巴刚才从他们头顶抛飞过去的石桌面。不但可以破损他们的身体,还可以破损他们的心神。

哑巴突然出现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奇怪,一个刚从死亡的缝隙中逃出的人总会有些无名火噎在心中。更何况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感觉很像是汤吉和范啸天故意将他堵在兜子里不让他及时逃出的。

“哑巴兄弟,我看看我看看,伤到没有?幸亏有你,要没你那一脚老哥哥我就得被砸成馅儿了。”范啸天可能是觉出哑巴的目光可怕,于是主动上去套近乎,“这也就是你了,兄弟,天生神力又会‘旋阴阳’的极致功法,换个人肯定得砸里面。”

“如果只是力量非凡那还不一定能在兜子动了之后闯出来,重要的是哑巴兄弟还精通兜子相式,站的位置恰到好处,躲过了大部分的乱石。”汤吉却不是套近乎,恰恰相反,他是话里有话。因为这做裁缝的整天和针线打交道,心思细致缜密,然后又是天谋殿出身,所以时不时都可以看出些不正常的细节来。就哑巴能躲过三形齐动的“星棋枰”,他就觉得哑巴是深谙此兜原理和变化的。

不过话说回来,汤吉自己也并非很正常。刚才他先是在坎面中慢慢踱步堵住位置,直到最后关头才瞬间冲出兜子。那样子感觉是故意不让范啸天和哑巴及时出来,或者是想利用这样一个状况试探些什么。再有齐君元和唐三娘在时,他跟在后面什么废话都没有,而现在却是逮着谁都要盘算琢磨下,对谁都心存怀疑。是因为现在没有齐君元这个主心骨他感到心理紧张压力太大?还是借助一些机会搞清一些疑问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可现在这紧迫的状态下,他这样做是否存在更深远的目的?

鳞蟒出

哑巴的目光并没有因为范啸天套近乎和汤吉的话里有话而收敛,反而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变得更加灼烁。

“哑巴!你要干什么?别激动!”范啸天紧张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紧张是因为刚才堵住哑巴不让他出来也有他的份,还是因为哑巴从他的一些行为细节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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