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脸色微变。张垍道:“怎么?”
“我那时还未做陛下的谋臣,但也曾约略听过此事。”严庄又看了看我,向一名兵士道:“带走。”
杨续挺身挡在我的面前。张垍目光扫过我的脸,又转向地上神色委顿、几近昏迷的王维,顿了一顿,忽然冷笑:“既然你和陛下这般亲近,那么王给事也该即时归顺大燕才是。”
“你们不是来劝说的么?”我强掩惊悸,沉声道:“难道还要勉强?”
张垍眼珠转动,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王给事一代文宗,才华不输先父,又精通书画音律,太常寺的乐工们,亦时常就教于王给事。王郎高才,不入大燕,岂非大燕宰相之过?我可是大燕宰相,应当举荐贤才!”
他的眼神,使我想起一些极端的宗教徒。半路皈依的教徒,往往比自幼入教的信徒更加虔诚狂热,敢于千里传教,也不惮于迫害异端。到了今日这步田地,我自以为早就不怕刀斧,但对上他的眼睛,却也吓得向后退了几寸,脱口道:“你归顺了大燕,也不能逼别人归顺啊。”
不料这句话竟像刺激了他,他死死盯着王维,眼睛发红,口中喃喃:“我归顺了大燕,凭什么你们不归顺?不肯归降,就该肢解……肢解!”
“你得了癫病吗!”我终于忍不住了。
“全都肢解!杀了乐工,再杀文士,不归顺的人都该杀!”张垍反复自语,说到一半,又低下身子,捂住太阳穴,表情痛苦,似乎想起了某些让他骇惧的场景。
“将这女郎带走!”严庄伸手摸着脖子上被短剑碰过的地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兵士们一摆手:“记住,不得伤她。”
我按住杨续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动作,又蹲下身,扶住王维的身体,亲了亲他的前额,又将他的头发稍稍整理了一下。做完这些,我起身,指着王维对严庄道:“待我见过你们陛下,他的去处自有定论。在此之前,你不得勉强他做事。”
这不过是件小事,严庄当然也是无可无不可,加上我之前悄声说的那句话想必分量够重,当下他装模作样点头:“王给事才华卓绝,陛下心地宽厚,又爱惜人才,我焉能强行逼迫?”
我笑道:“严卿不愧是你们陛下的谋主,实在深知他的性情,严卿的后背可还痛么?”
最后那个问题与前面的话毫无关联,严庄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带偏了思绪,随口道:“还痛……你如何晓得?”
我没回答,冲杨续挥挥手,跟着叛军兵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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