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55)
龙儿婚事她是真不急。她不急, 官家和娘娘不急,那没人敢替她着急。
直到小皇子长成大皇子,十五岁的皇子成了个翩翩俊美的少年郎,被册封为太子,这位帝姬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
如今是真没有人敢对这位公主的婚事指手画脚或是打主意了。这位是真的忙!而且忙的还不是一般的事。皇子如今才被册封为太子,但这位公主, 早在五年前的除夕, 就被册封为护国公主了。
护国公主都管什么呢?反正挺神秘的, 大家也都怪敬畏的。
五年前有两位兵部主事收了蒙古人的贿赂, 那贿赂的人还没从后门出去呢, 便给护国公主带人给锁拿了。人家连这些蒙古人上门为什么的都一清二楚, 甚至是包括是怎么谋划的, 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字,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叫人辩无可辩。这事一出, 那你猜猜, 这公主她……到底干的是什么差事?
朝闻阁说是管的是江湖事, 不叫江湖**害百姓。那祸害百姓的事是真没有了,可这真的只管江湖事吗?哪里发现了灾情,她第一个知道。该地的官员是怎么处理的,她也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说这事是属于江湖信息呢,还是算是朝堂之事。
界限很不分明。
所以,大家便明白了, 护国公主便是帝后的一双眼睛,这天下,就没有她够不到的地方。
但这个公主做事偏又很讲究,好似从不涉及私密。好些犯了小错的人其实心里都惴惴不安的很,但多方观察看来,公主对自己并没有异样。那就是说,她的这种对局势的关注,并不是监视那种性质。如此,大家都轻松多了。
可即便是轻松,见识了这份能力之后,谁敢小瞧他?
哪家的小子是疯了,敢打她的主意。而且,据说这位是武功高绝,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江湖,什么武林,但从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上说,护国公主好像已经能跟五绝战成平手。
五绝是什么,武功怎么厉害的,不在江湖的人哪里知道。但就是觉得那么说就是很帅很厉害,公主也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
手握这么一个机构,本人还厉害成那个样子。
“听说一掌拍过去,这么大的石头都碎成齑粉了。”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青年,在茶楼里,跟几个同窗说着,一边说,一边赞叹,又一边摇头:“便是再貌美,也不敢呐,真生气了,这一掌过来,还有命在吗?”
边上好几个附和,甚至嘀咕,此等佳人,怎么能舞刀弄枪了,害的他们连亲近佳人的心都不敢有。
边上雅间里坐着两个耳目聪明的家伙,一个一身月白的俊美少年,一个是一身玄袍的青年。
那少年见那青年抓着剑的手指节都白了,便道:“表哥,你这性子怎么还没改?急什么呀!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没有人说呢!”
那青年轻哼一声:“表姐也不是他们能说的。”
少年斟了茶递过去:“这都回来……还没回家吧?姑姑该着急了。”
斟茶的少年正是如今新宋的太子赵启,小名恒儿的。而这个青年,便是消失了五年的杨过。
自从伤好了之后,他也没进什么军校,不知道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就是三天前,才在燕京附近露面。恒儿从姐姐那知道消息,这不是特意叫人把他引出来了吗?
五年不见,彼此变化都很大。
当年嬉皮笑脸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冷面的青年,这几年,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再看看他放在桌子上的那把质朴无华偏又厚重古朴的剑,还有据姐姐说的,城外有一只跟他一起回来的大雕,想来怕是有些奇遇吧:“可还都好?”不好直接打听,侧面问了一句。
杨过没有细说,只摇摇头:“也还好!时间久了,自己一个人呆着,想的也多一些。以前……是我太愚蠢,也太理所当然……”
恒儿却不知道他说的愚蠢和理所当然是什么意思。他不把这个表哥跟姐姐往一块联系的,在他看来,幼年的喜欢,跟长大成人之后的喜欢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了,姐姐那人吧,真不是谁能消受的起的。
他跳过这个话题,只道:“该回家了。这几年姑姑和姑父因为你的事,矛盾挺深。姑父这两年都搬到外院住了,姑姑今年起身体开始有些不好,娘亲自去看了,只说是心病。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姑姑和姑父可就……”
杨过这才急了:“我这不是不想给家里来消息,实在是不方便。算了,你先坐着,我先回去一趟。有些事,回头再找你说吧。”说着,便起身,都走到门口了,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之前京城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蒙古胖子了,他还没离开京城?”
是说那个金轮法王和他的弟子达尔巴吧。
恒儿说的云淡风轻:“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了。这件事,你随后问姐姐去,她知道的清楚。”
提到龙儿,杨过的脚步一顿,半晌才‘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回头去宫里给舅舅舅妈请安。”
恒儿应着,手里的茶杯才端稳,就听隔壁‘哎呦’一声,紧跟着就有人喊:“哎呦,都肿了。”然后是乱糟糟的,什么‘谁偷袭我了?’‘人藏在哪,我看见你了,赶紧出来’,乱完之后又有人谁,‘你是不是得罪人了?’,都是这一类的话。
很显然,杨过还是杨过,有些东西许是变了,有些东西应该还是没变。
将一壶好茶喝了,又出去在街上转了两圈,看了看今年的物价,这才准备回宫。去年糟了旱灾,今年倒是风调雨顺的,粮食的价格慢慢回落了,这是好现象。
回去的时候,爹正在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娘在一边给两人摇扇子。他就不明白了,这是热啊还是冷啊。
他坐过去这么问,她娘就说:“不晒了想晒,晒了又热,那再扇扇呗。”一副你连这个都看不懂的样子。
恒儿就笑,行吧!反正就你俩,也没外人瞧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坐下没说两句话,龙儿风风火火的也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喊:“有个大消息,我准备出门一趟。”
什么消息?
龙儿便笑:“那个南宋的瑞国公主要遴选驸马了?”
这是什么消息?你还能去选驸马吗?
这几年南宋可是非常难受的,当然这种难受是自家自以为的难受。先是宗室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当然了,这不可能是一瞬间不见了的。但对于南宋君臣来说,就是这种感觉,反正是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了。
而与此同时,新宋迎来了宗室潮,好家伙,往上追都追到太|祖太|宗的第十代第十一二代的子孙身上了。这些人有些是贩夫走卒,有些是小官小吏,有些甚至种着几亩地,毕竟,当年宗室遭逢大难,直系的,关系亲近的死的都差不多的,能活着的,都是远宗。
四爷也不含糊,按照远近,这个王,那个王的,这个国公那个辅国公的,册封了一批,又在扩建外城的时候给专门留了地方,建了一个宗室坊。每家都是三五进的院子,端是排场非凡。册封是册封了,但这以后承袭几代,却没有交代。当时这一个个高兴的呀,成王爷了,了不得了。后来发现,这王爷的架子好像也抖不起来,心里就犯嘀咕了,这是……没成心给咱们?
当然是没成心给了,但现在不能说这话。四爷就说了:以后这世子,你得选出看的过眼的吧。我这一个也不熟悉,不能乱来。
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远宗被封了郡王的,家里没儿子,只一个独女。偏这女儿很能干,许是跟着她爹曾经走街串巷做买卖的缘故吧,人家的算学很好。过来的时候才十四岁,直接去了户部办的女校,人家成绩很好。龙儿正好用人,便把这个要走了。
于是,宫里便发话了,没儿子没关系呀,你家女儿就能降等承爵。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朝堂上有那么明眼人的,都看出来,这就是拿个特定的例子来稳那些宗室的心呢。也有那眼不明的,认为女爵这个口子不能轻易开。四爷就直言问说:“那你的意思是叫朕夺了护国公主的差事?”那御史吓的再不敢言。以至于有要紧事的时候龙儿上朝堂,都没人言语。
这件事叫宗室各家的情况更复杂了,本来儿子多的就有人争爵位,如今连女儿也行,那没出嫁的闺女个个可都憋着劲呢。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以至于宗室外嫁女,当时没跟着宗室北迁的,陆陆续续的都跑来投奔来了。更有那在夫家本来就受气的,竟是偷着带着孩子自己跑来了,说是要休夫,要回娘家。
这么一乱,整天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四爷对这些没用的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养着。若是真有踏实肯干的,哪怕是没有什么多大的能耐的人,只要本分,还都不吝给赏赐。如此一来,总体来看,叫人不得不说,这新宋对宗室真挺优容的。
再说那些科考的举子,政策公布的第二年就开了恩科,二月份春闱,中榜的便有六成是南地的举子,一旦中榜,马上给安排实职,一点都不掺假。
于是,好些在南宋没银子送上官谋官职的,都跑来等着下次的科举,南北两地因为考试,都形成了一股子赴考流了。
还有更多的青壮年过来报考军校,这就导致南宋从去年开始几乎已经征不到新兵了。
这叫旁观者看的都焦心的不行了,但南宋人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杨次山见了宗室,宗室直接出逃。满朝上下,谁不说是杨太后跟新宋暗地里有了默契,这是要坏了官家的江山呀。
于是赵昀跟杨太后这对假母子之间的关系瞬间降入冰点。
杨太后气的什么似的,但却不能拿杨家如何。这个时候,木已成舟,赵昀并不会因为她惩罚杨家而认为她跟此事无关。所以,她不光不能拿杨家如何,还要跟杨家连成一气,不能叫赵昀把她这个太后架在空里。她相信,杨家也需要她。
她知道,杨次山不是鲁莽之人,他敢这么做,必是有所依仗的。只怕跟他一想想法的大臣不止他一个。不管这个倾向于新宋的人是对是错,在她急需党羽的端口,这些人跟她正好互为依仗。
随后,她才算是见识了这一拨人的。这里面有乔行简这样的丞相,有通过钻营攀附上来的佞臣丁大全,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名不见经传的人,可这些人联络起来,赵昀竟是没有办法辖制。局势就跟跷跷板似的,保持这某种微妙的平衡。
她也听去过新宋的乔行简说过新宋,比如那什么快车道,比如什么坚船利炮,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这些人这么选择是没错的。当然,这应该也是真的。因为这么说的不光是乔行简,还包括丁大全,以及一直站在赵昀那一方的贾似道。更有来往的商人,在北地军校的那些孩子家眷,有在北地为官的本乡人,这些人在北地都曾写信回来,所说的事情各有侧重点,但大致上没有大的偏差。这不是一个两个这么说,这是千千万万的人这么说,那边真是假不了的。
可这新宋越是好,新宋的那位赵畇越是有才干,她心里越是惧怕。那位能容得下自己这个太后吗?容不下的!
所以,这几年不止有一次机会跟官家掰掰腕子,可她都看着机会错失了。
她舍不得手里的权利。这都是真心话!
这种想法,四爷和桐桐清楚的很,但两人一直也没动作,只基于一点原因,那便是人心。
人的看法得需要一个过程才能改变,这个是急不来的,与其匆忙之下打过去,最后留下一大堆的遗留问题,不得不面对正面冲突,不得不通过流血来完成这一步,那就不如缓一缓步子。
时间长了,人心会变的。
如今是人心变了,且……南宋的根基不存在了。
真正的人才北流超过一半,因为南宋的科举没那么清明,剩下的那一半,能最后站立朝堂任事的又能有几人,这就导致很多人心灰意懒。文臣多是丁大全那般的人,哪里还有好人生存的余地。而武将,倒是没有叛逃的,可惜,征兵已经征不下了。若是强行征不符合条件的,那便是流民潮直接北流。人人都像是有了退路,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意思。可若是武将逼出这样的事件,文臣可不会放过他们。于是,他们不能过分,只能如实奏报。这奏报上去之后,折子却到不了官家手里的。下面的大臣就直接帮着处理了。像是丁大全之流,上下笼络那么多人,需要什么?需要银子!银子从哪来,军饷呐。
下面上折子说征不到兵,可他们给官家上的折子永远是满编满额的。于是,军饷拨下来从空里就被截留了,吃的都是空饷。武官能说话吗?平级的文武官员,文官还比武官高半头呢,不想一家老小性命不保,那就咬牙把这事给咽下去。
于是,这两年,南宋军中将领,因病告老的人员超过三成。这个惊了马,从马上掉下来摔了腿,以后会不良于行,所以上不得马拉不得弓,朝廷大笔一挥,那就致仕吧。那个又说老了中风了,手抖的不行呀,然后朝廷直接放人。这些折子便是到了官家手里,也没关系。那些武将匹夫谁在乎。没有他们,还有后来人呀。像是丁大全,他就有很多人要安排。还有贾似道,你要是不能给人家办事,谁认你。于是,两人就像是有默契一样,腾出一个位置便有一个萝卜在边上等着填坑,反正每个填坑的萝卜都被两人吹的天花乱坠,以至于那位官家大概觉得他的江山依旧是铁打的吧。
“这丁大全贪财,但是真办事。”龙儿就说:“此人刚开始还听话,这两年在南宋呆的,也是位高权重了,有些不听使唤,除非拿银子。南宋这些将军,能保下的我都用银子叫丁大全保全下来了。这些人熟悉南宋军中的情况,熟悉城防布局,这能省去咱们很多事。我打算去一趟南宋,把这些人都给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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