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红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般这句话开始的故事都很复杂, 但她经历的故事不算复杂。
在梦里，她是一只小小的布谷鸟。
最爱做的事是站在树上，跟趴在池塘边的青蛙对叫。
“孤寡孤寡孤寡——”
“不孤不孤不孤——”
“孤寡！孤寡！孤寡！”
“不孤！不孤！不孤！”
某天, 在她喊得声嘶力竭之际，一只人类的手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捧了起来。
接着，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看的一张脸。
弯弯的, 柳叶似的眉毛，红红的，樱桃似的嘴唇，还有如小山峰般挺直小巧的鼻子。
她简直移不开眼。
这张脸的主人见她看呆了，失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瓜，随意又自然地道：“小东西, 我刚建的山门差点动静, 你要跟我走吗？”
她眨了眨眼, 乖乖点头。
离开时, 她站在美人的肩膀上，回头看那只气鼓鼓的青蛙。
“......不孤。”
略略略，她才不会“孤寡”呢！
那只青蛙后来说了什么, 她没听见，也不在意。
美人是个人修, 腰间长年挂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
但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平平无奇, 因为当她落地时，总会有很多人叫她“老祖”。
“老祖！今天我修炼到炼气七层啦！”
“老祖！今天我从山下带了好几包烧鸡回来，您要尝尝吗？”
“老祖！师父又偷懒不去参加隔壁的修士大会！”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笑意吟吟地伸出手，摸摸这个的头顶, 夸一句“真棒”，再从那个的怀里抽出一包香喷喷的烧鸡，笑嘻嘻的说“我尝尝”，最后还顺手拿着那包烧鸡在某个心虚的中年男修头上拍一下，懒洋洋的教训道：“下次......”
那中年男修急急忙忙点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然后，大家笑成一团。
红谷刚开始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修会笑得这么开心。
后来她发现，跟那个被他们称作“老祖”的美人生活在一起，很难不开心。
美人眉目如画，动静皆宜，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天天都看，也看不腻。
美人实力强大，难逢敌手，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魔，被她遇上了，都是一招的事情。
美人性格爽朗，嬉笑怒骂皆写在脸上，只鲜少哭。
她唯一见过美人哭的一次，是某次行走在人间。
那次美人杀了许多怨气结成的魔。
一剑一个，比收韭菜还简单。
但美人却并不高兴。
越是行走，她的脸色越紧绷。
最后，在遇上一个形如人族婴童的黑色魔婴时，美人哭了。
她说：“婴魃的制成，除上千刚出生的婴儿外，还需他们父母自愿献出心肝。”
对，她用的是“制成”，而不是“形成”。
人心有时候，比魔还可怕。
也是那次，美人捡了头“白虎”回去。
说是虎，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类而已。
不会修炼，也不会端茶倒水，跟个闷葫芦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连她这只布谷鸟都不如呢！
不过，不服气归不服气，但她不得不承认，那头“虎”的修炼速度的确比她快很多。
有了那头“虎”之后，美人甚至都不怎么带她出去了。
好吧，虽然美人说的是她快要化形了，让她待在家好好修炼。
但她还是不高兴！
不高兴了怎么办？别的鸟可以忍着，她这只美人麾下第一大鸟怎么可能忍？
于是她趁美人不在，时不时跑去啄那头“虎”一口，还丢石头砸他！
也许就是那会种下的“因”，导致后来结出了“恶果”。
......她被那头“虎”砍了。
一剑下去，断成两截那种。
说起这件事，她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倒霉，还是该说自己幸运。
她前脚被那头“虎”砍成两半，后脚美人就跑来在她肚子上画了个聚灵阵，说会给她找个好归宿。
接着，她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成了一只凤凰。
凤凰好啊，万鸟之王，与真龙并肩的最强妖族，多好的归宿啊。
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不过那个时候，她的记忆处于混沌之中，并不记得死之前的事，所以也还是过了几年开开心心的日子。
直到某天，她的凤凰爹、凤凰娘和凤凰哥哥领着她去人族。
她看到了那头“虎”。
她知道。
......她又可以见到美人了。
*
清亮的鸣叫声直冲云霄，一双火红的利爪，蓦地撕破乌云密布的天幕！
数不清挨了多少道雷劈的绿云直直地自空中坠落。
冷风呼啸，她勉强睁开一点眼皮。
然后，目睹了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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