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和这群峨眉派怀春的蓝衣少女同行了两日,终是到了长江之畔,抚江楼。
一路之上,峨眉众女天未亮便已起床,他这风度翩翩的少侠自是不能比侠女们晚起,于是这两日他四更就要起身,而既然是少侠,少不得锄强扶弱,为众侠女安排食宿、整顿行囊、运送七妹八妹的棺木、饮马赶车牵马……以至于一百五、六十斤沉重之极的黄七黄老前辈自也要这位少侠亲身料理。
两日二十四个时辰,仿若已过千年万年,李莲花好不容易将众侠女送到那抚江楼下,吐出一口长气,女人,当这些女人都不是老婆的时候,涵养再好的男人那耐心也是有限得很。
抚江楼是长江边上一处三层来高的观景楼,修建于江边一块巨岩之上。登上高楼,俯瞰江水其碧如蓝,浩浩汤汤,远眺远处山峦起伏,蜿蜒如龙,胸怀不免为之清畅。
李莲花和峨眉派众女侠刚刚走到抚江楼左近,但见一辆马车也往抚江楼而来,那马蹄不疾不徐,走得稳重,微风过处便显出一种端凝的风采来。
马车中坐的绝非常人。
“肖门主!”身边的蓝衣少女已高兴地招呼,“肖门主果是信人,这么早就到了?”
肖……门主?
李莲花叹了口气,只见那飞驰而来的马车上走下两人,其中一人紫袍俊貌,眉飞入鬓,正是肖紫衿;另一人婉转温柔、文秀出尘,何尝不是乔婉娩?
只见肖紫衿看了那蓝衣少女一眼,居然一言不发,大步走了过来,淡淡地道:“别来无恙?”
乔婉娩见他与峨眉派众侠女在一起,甚是惊讶,神色却温和得多,只对着他微笑。李莲花看了乔婉娩一眼,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别来无恙。”
肖紫衿淡淡一笑:“我听说你最近风光得很。”
李莲花本能地就想摆手,但峨眉众侠女还在身边,连连摆手只怕不妥,他一时没想出来如何解释,只得道:“托福……”
肖紫衿道:“我有事和这位少侠借一步说话。”
他身侧立刻让出个圈来,蓝衣少女都敬畏地看着他。
李莲花只得跟着他转身上楼,上了抚江楼第三层。
抚江楼栏杆之外,江水澄澈如玉,千年万年,都将是如此。
“我说过,只要你再见婉娩,我就杀你。”肖紫衿淡淡地道,语气中没半分玩笑的意思,“我说的话,绝无转圜。”
“我不过是给峨眉侠女做马夫而已……”李莲花叹气,“我确实不知她们是与你们相约在抚江楼见面。”他见栏杆外山川豁然开朗,不知不觉站到栏杆之旁,深深吸了口气。
肖紫衿缓缓地道:“拔出你的吻颈来。”
李莲花只是叹气,却不拔剑。他不拔剑的时候肖紫衿真不知那柄柔软绵长的吻颈被他收在何处,他手持破城,一剑便往李莲花胸口刺去。
李莲花左袖一动,但见蛛丝般游光一闪,一柄极薄极长的软剑“叮”的一声微响刹那缠绕在肖紫衿剑身上:“紫衿,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不是我对手,还敢与我动手?”肖紫衿森然道,“我不愿亲手杀你……”他微微一顿,断然道,“四顾门不需两位门主,你自己了断吧!”
李莲花苦笑:“我……”
“你说过你不会再回来,你说过你不会再见婉娩。”肖紫衿淡淡地道,“此番在清源山百川院大闹一场,以李相夷之名名扬天下,是在向我挑衅不成?如今天下莫你不从,你说你无意回来,无意江湖,无意婉娩,谁能信你?”
李莲花张口结舌,过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我自己了断,你若杀我……总是不宜……”他左手一抬,收回吻颈,想了想,手腕一震,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点点光亮飞散,叮当落地。肖紫衿心头一震,杀气未消,心头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激荡,让他脸色一白。
一地光华,映日闪烁,似永不能灭。
那柄威震江湖十二年的“吻颈”,天下第一软剑,吹毛断发斩金切玉的吻颈,十几年来他几乎从未离身的吻颈,就此被一震而碎,化为一地废铁。李莲花握着吻颈的剑柄,轻轻将它放在地上,心里猛地兜上一句话。
他记得谁曾说“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他的记性近来总不大好,但这一句记得很清楚,也许永不能忘。
“你——”肖紫衿变了颜色,他想说“你做什么”又想说“你何必如此”,但……
但是他要杀人。而他要自尽,他断剑,这……这有何不对?
李莲花放下剑柄,站了起来,那一瞬间肖紫衿不知何故很仔细地去看他的表情,可惜李莲花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道:“紫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你可否听我一句话?”
肖紫衿牢牢握住破城剑,李莲花竟甘愿就死,他委实不能相信,他竟自断吻颈,这让他触目惊心:“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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