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分手吧
公益演出结束后,蔚缘便准备回家过寒假了。
她打算去青盘巷买点特产带回去,司机把她送到巷子口,问蔚缘用不用等她。蔚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司机便走了。
蔚缘逛了不到两个小时,买了几盒便于携带的糕点和酥糖就向巷外走去。
过马路的时候,她突然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眼前的景色还未完全清晰,腰上便一痛,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她被撞倒在地。
她侧躺在地上,闭了闭眼,想甩掉脑中不适的眩晕感,摩托车上的大妈走到她旁边,忙扯着嗓子喊道:“哎,你别闭眼啊!我已经刹车刹得很及时了,没这么严重吧?”
“我没事。”蔚缘睁开眼,用手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大妈又赶紧伸手按住她的肩。
“你别乱动啊,我听新闻说有个人被撞了就是说没事,结果内出血,回家就死了。你等一下,我给你叫救护车。”
大妈的手劲大得惊人,蔚缘只好又躺了下去。
冬季的柏油路面有点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用手捂着脸,有些无奈。
她最近真的是犯水逆,是不是应该多转点锦鲤?
救护车来得很快,蔚缘被抬上去,大妈在旁边絮絮叨叨:“是你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停下,撞到你可不能我负全责,你这不是碰瓷嘛……”
蔚缘躺在担架上,看向大妈,诚恳道:“您不用跟着来,被撞到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用您负责,您快回家吧。”
大妈脸上浮现几分喜色,刚要转身离去,蔚缘又叫住她:“等一下!”
大妈警惕地转过头,蔚缘无奈开口:“能帮我把地上掉的特产捡一下吗?”
她不想再跑一趟了。
大妈把掉在一旁的食品袋捡起来放进救护车,丢下一句“姑娘,你好好养伤”便骑着自己的小摩托火速溜了。
蔚缘躺在救护车上,慢慢感觉到胳膊和腿有点疼了,她龇牙咧嘴地跟旁边帮她处理外伤的护士小姐说:“小姐姐,你能帮我从挎包里拿下手机吗?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护士小姐帮她拿出手机,等她用面容ID解了锁,打开通讯录问她:“你给谁打电话?”
“阅……”她本想说阅卿哲,但想了想,觉得阅卿哲这个时间应该在忙,便改口道,“周宜霜。”
护士小姐按下拨通,把手机放到蔚缘耳边,周宜霜接得很快:“喂,蔚小缘?”
蔚缘听到电话那头陆乐的声音远远传来“是阿圆姐啊”,撇撇嘴说道:“我被车撞了,你来一下市一院呗。”
周宜霜的声音猛然拔高:“被车撞了?撞哪儿了?严重吗?”
“我还没到医院。”
周宜霜那头传来慌慌张张收拾东西的声音:“缘啊,你撑住,我马上就到!”
“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我应该不太严重,我不是还能说话吗?”蔚缘有些无奈地安抚道。
跟周宜霜交代完,蔚缘便示意护士小姐挂了电话。
蔚缘躺在病床上,“咔嚓咔嚓”地吃着周宜霜给她削的苹果。周宜霜翻个白眼,说道:“你不是就软组织损伤吗?还要住院观察,让我给你做病床前的二十四孝室友?”
蔚缘用左手点了点右臂上的肢支具,理直气壮:“我的手都不能动了好不好?让你削个苹果不应该吗?”她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陆乐呢?”
“拍戏。”周宜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你要吃午饭不?我下去给你买。”
蔚缘贱兮兮地笑:“我要喝百膳园的青菜瘦肉粥。”
周宜霜一脸无语,瞪着蔚缘:“他家中午买的人那么多,你是要我排队排死吗?”看蔚缘不停地给她抛媚眼,她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好啦好啦,我去买。”
周宜霜走后,蔚缘用左手玩了一会儿手机,发现不习惯,便从床头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看起来。
她翻了几页,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标题写着:V&K集团千金疑似即将与阅家独子联姻?
祁蕴仪的照片占了大半个版面,月眉星眼,气质端庄,另一角是媒体拍的祁蕴仪和阅卿哲在那次公益晚会挽手的照片。
“蔚小姐。”
蔚缘还在看杂志上祁蕴仪洋洋洒洒的介绍,什么出国留学得奖无数云云,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她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女人,突然想到古代那种女子从墙上的画中走出的奇志怪谈。
要不祁蕴仪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看了几眼,确定面前是真人,蔚缘“啪”地合上杂志,咳了一声,有点尴尬:“祁小姐。”
祁蕴仪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冲蔚缘优雅一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你每次都是坐下了才问我好不好?
蔚缘懒得和她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你找我做什么?”
祁蕴仪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杂志,说道:“我和卿哲的报道,你看到了吗?”
要挑拨离间吗?但是阅卿哲都跟她解释过了。
蔚缘摸了摸鼻子:“看到了,怎么?”
“你应该清楚,我和卿哲只是逢场作戏。”祁蕴仪淡淡道。
事情发展的方向有些奇怪,蔚缘没吭声,瞅着祁蕴仪,静观其变。
“但是你和他在一起,你了解他吗?”祁蕴仪凑近了一点,眼瞳漆黑,盯得蔚缘有点发怵。
“你的意思是,我不了解他,你比我了解?”
祁蕴仪微微笑了笑:“我不敢说比你了解他,但是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事,我肯定比你知道得多。”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
等周宜霜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蔚缘靠在床头,呆呆地望着前方,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周宜霜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把粥放在床头,拍了拍蔚缘:“蔚小缘,你怎么了?哪儿疼?我给你叫医生啊!”
周宜霜正要去按铃,蔚缘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沙哑:“没事,我就刚刚看了一本结局很惨的小说。”
周宜霜松了一口气,递上纸巾给她擦泪,嗔怪着:“吓死我了你,快把眼泪擦擦,我喂你喝粥。”
蔚缘粥还没喝完,病房门被轻扣了两下。
蔚缘和周宜霜同时抬眼望过去,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病房门口,开口道:“蔚小姐,您好,我是阅总派来接您回家的。”
蔚缘有点愣:“我……我没告诉他我在这儿啊……”
周宜霜听了这句话,皱起眉,警惕地看向年轻男子:“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年轻男子沉声道:“阅总得到消息后便给您打了电话,但数次未接通,所以才派我来接您。”
刚刚祁蕴仪和她说话,说完话她又陷入恍惚,所以一直没看手机。
蔚缘拿起手机,果然有一溜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阅卿哲”。
蔚缘按下回拨,阅卿哲很快接起,声音温柔:“蔚缘?”
她的鼻子又有些发酸,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很疼吗?我看医院那边发来的报告,应该不算很严重,才叫人接你回家休养。如果你不方便回家,我让人帮你转移到VIP病房,可以吗?”
“没有,只是……我有点想你。”她心里的疑问和不安几乎决堤,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他轻笑一声:“那你先回家,我工作忙完就回去陪你,好吗?”
她小声道:“嗯。”
等挂了电话,周宜霜在旁边啧啧两声:“蔚缘,没想到你在你男神面前这么软萌可爱,他知道你其实是个放荡不羁的女汉子吗?”
他大致是知道一些了吧。
蔚缘瞥了周宜霜一眼,看向旁边等候多时的年轻男子:“那我们走吧。”
蔚缘被转移到年轻男子推来的轮椅上,拍了拍周宜霜的胳膊:“走吧,顺便送你回家。”
蔚缘刚被推进家门,钟点工阿姨便迎上来问她需不需要吃点什么或喝些什么。
蔚缘惦记着祁蕴仪刚刚说过的事,摇了摇头:“你下去帮我买两本漫画杂志吧。”
阿姨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您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没有,随便买两本就可以。”
阿姨应了声“好”,便穿上外套从用人电梯下了楼。
蔚缘自己推着轮椅,走了几步发现不太容易,只好靠着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阅卿哲的书房跳去。
祁蕴仪冷冰冰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我上次跟你说,他很多事都能做得很好,却从来不是出于喜欢,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你问我,那我觉得他出于什么去做那些事,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出于一份真挚、深沉的爱。
“他在高三之前,一直是个看上去对凡事漠不关心、冷漠不入世的人,我那时甚至觉得,他对生命没有一丝渴望和热爱,活得就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但是在高三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改变了他。
“虽然那个女孩后来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但是她留给他的影响,从那时到现在,仍然存在。
“他不顾阅家反对,高分低就进入B大,并选择了药学专业,随后在两年内飞速修完本科课程,前往国外继续进修相关专业。等他回国,更是拒绝接管阅家的产业,自己成立了生物制药公司。你可以看到,他那样一个高傲冷淡的人,如今却经常出现各种慈善论坛、晚宴上,甚至身先士卒,出现在各种志愿活动的第一线。
“他本来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除了在他十八岁那年出现的那个女孩的影响,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蔚缘,我承认你和他在一起让我嫉妒,但同时我又有些可怜你。
“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你不觉得莫名其妙吗?
“请你不要做了他回忆里的替代品,还自顾自地沉浸在爱情的美梦中。”
“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不是吗?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找找看,他那里有没有那个女孩存在过的痕迹。而你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你难道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吗?”
蔚缘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手,打开阅卿哲书房的门,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着,几乎要冲出喉咙。
初次见面,他望向自己时的出神,相处时,他偶尔出现的恍惚,还有他总挂在耳边的那句话—
她不想去相信,但是心中的怪兽已然张开大口,露出獠牙,慢慢吞噬了她的自信心。
蔚缘在阅卿哲的书桌上翻了一遍,接着拉开下面的抽屉,把里面的文件一份一份地拿出来。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是阅卿哲欺瞒她,难道不是更不对吗?
蔚缘在第三层抽屉里的黑色文件夹的右下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抬着手,颤抖了几秒,才拿出里面的文件。
蔚缘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她的家庭背景,从小到大的经历,事无巨细,写得清清楚楚。
她又拿出第二份文件,是胡亦光工作室的详细资料,她的照片贴在上面,浓妆艳抹,看上去很是滑稽。
最下层的那份文件,彻底让蔚缘的心跌入了谷底。
上面明确地写着如何发布通稿,利用舆论造势,打压胡亦光的工作室,另外将蔚缘推上风口浪尖,而这一切都出自阅家的关系网。
其后还附着一份完整的解决方案,撤热搜,转移公众视线……
这就是阅卿哲所谓的“会帮她解决”吗?
原来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恶作剧,可笑的是她身在其中,感动得不能自已。
她捏着那份文件,浑身颤抖,恰好这时听到门口传来了低哑的男声:“蔚缘?”
她本就是单脚站着,倚靠书桌,听到阅卿哲的声音,一慌张,另一只扭伤的脚便放了下来,踩到地时一阵钻心的疼,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蔚缘摔倒时头磕到了书桌的边角,她捂着额头,阅卿哲连忙过来扶她:“你怎么样了?我先扶你起来,然后去叫医生。”
蔚缘这一摔,摔得头晕眼花,刚刚想说的话也瞬间摔没了,晕晕乎乎的她被阅卿哲扶到卧室。
等阅卿哲打电话叫完医生,蔚缘侧过脸,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瞳清澈到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也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在书房翻文件,而是柔声安抚道:“医生待会儿就来帮你处理伤口,你暂且忍耐一下。”
她左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哑声道:“你不关心我在你书房看到了什么吗?”
阅卿哲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比起这些,我更关心你的身体。”
她轻轻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不管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说道:“别这么虚伪了!”她深吸几口气,“我不想做谁的替代品,也不希望自己因为你被卷入这么多破事里。”
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希望得到一份正常、温暖的爱,不是你这样……弯弯绕绕,充满陷阱,真假难辨……”
阅卿哲一直没说话,蔚缘的手攥得更紧,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蔚缘静默了半晌,听到阅卿哲平静的声音:“蔚缘。”
她看向他,他狭长的眼雾气氤氲,停顿片刻,他薄唇微启,带着微微的沙哑,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蔚缘愣愣地望着他,没反应过来他居然立刻就跟她提了分手。
又是长久的寂静后,阅卿哲垂下眼,轻声说:“对不起。”
说完他便离开了卧室,蔚缘望着他的背影:他脊背挺得笔直,步伐坚定沉着,好像刚刚声音沙哑,透着些许脆弱的人,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蔚缘的家在A市,从B市开车过去大概四五个小时,距离不算远。
因为蔚缘受了伤,坐高铁不方便,阅卿哲坚持让人开车送她回家,并且说,就当是他送她的分手礼物,把她气个半死,下定决心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下了车,蔚缘被女用人转移到从后备厢拿出的轮椅上,然后女用人推着她到了单元楼的防盗门前。
蔚缘按不到门铃,只得说出门牌号,让女用人帮忙:“1402。”
女用人依言按响,对讲机那头很快传来蔚母高亢的声音:“谁啊?”
蔚缘说道:“妈,是我。”
蔚母沉默一会儿,问:“缘缘,你截肢了?我怎么从摄像头看不到你啊?”
“……”蔚缘直入主题,“开门。”
女用人把蔚缘推到家门口,和门口一脸震惊的蔚母礼貌道别后,便坐电梯离开了。
蔚母看着坐在轮椅上,额头贴着纱布,右脚包成粽子,右手还被固定在脖子上,一脸菜色的女儿,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谁……谁送你回来的啊?”
蔚缘看她打量自己半天,还以为她要关心自己一番,没想到她居然会先问这个,差点儿吐血:“朋友请人送我回来的。”
蔚母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是你朋友把你打成这样的?”
“你在想什么?!”蔚缘震惊道,“我是被车撞了,还有,女儿艰难归家,你就让你女儿一直在门外吹冷风?”
蔚母终于反应过来,走出去把蔚缘推进了家里。扶着蔚缘换了鞋后,蔚母有些惆怅:“不是我乱想,是因为你姐姐她……”
蔚母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蔚缘心底一惊,连忙问道:“我姐怎么了?”
蔚母把蔚缘扶到沙发上,想了想,说道:“等过年我们回老家,你亲自见到她,再问她吧。”
蔚缘错愕道:“我姐回老家了?她不上班了吗?”
蔚母拍了拍蔚缘的肩:“你们年轻人真是为了爱情粉身碎骨,赴汤蹈火。我是不懂你们,你回去自己问你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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