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尾声
“我知道。”
卫戍懒怠的截断他的话, 小指尖儿虚虚指着里头娇弱蹙眉嘤嘤低泣的姑娘。
“是佟家人吧。”
笃定的语气,卫骏皱眉:
“是。好些日子没出门,宁宁和安安今日才说出来逛逛, 说是看上了一支玉簪, 这姑娘也瞧上了,宁宁本让了, 可这姑娘语气骄纵言语刻薄侮辱了宁宁, 宁宁忍不住回呛了两句,她忽然就哭开了,身边跟的小厮婢女也闹将起来, 只说宁宁欺辱了她。你瞧这副姿态, 说不清。”
卫旭沉着脸, 卷起的袖子看样子已冲了几回, 都叫卫骏给拦住了。
卫戍嗤笑, 斜睨他一眼, 拉着姜瓷越众而上。
人群顿时惊呼,为这天人一般的夫妻两个, 有人认出姜瓷, 顿时悉悉索索。
“哎呀这不是卫夫人么, 设粥棚派棉衣,卫家还大肆赈灾……”
“这攥着卫夫人的, 怕就是卫将军了吧!”
“啊呦啊呦真是般配……”
佟三姑娘姑娘听见声音心头一喜,缓缓仰起头来,梨花带雨, 微红的双眼,颦蹙的细眉,娇弱的令人我见犹怜, 见卫戍走来,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发颤,泪珠子恰到好处的划过脸颊,委屈而坚强。
“卫……”
“啧,这支玉簪不错,包起来。”
卫戍直接越过佟三姑娘,盯着案上的玉簪吩咐,店家却被这阵仗闹的不敢动,忌惮的眼神左右看过。
没法子,卫姑娘外柔内刚,真恼了砸了他店怎么办?眼前这姑娘也了不得,完全两副面孔,杀人不见血,哭起来真是叫人心慌,惹不起!
佟三姑娘也不知意会到了那儿,听卫戍这么说,竟忽然红了脸颊,垂下头不着痕迹冷冷瞥了店家一眼,店家哆嗦一下,忙不迭把玉簪搁进盒儿里递过去,卫戍甩了一锭银子,身边小厮接了盒子,转身间,佟三姑娘红着脸挡了路,竟伸手去小厮手里接盒子。
小厮僵住,却攥紧了盒子,佟三姑娘见状脸色一僵,不解的望向卫戍。
只听卫戍一声嗤笑,挥手,小厮径直去到卫宁宁身边,恭敬的把盒子递了上去。卫宁宁也不解,看向卫戍:
“做什么?”
“不是你说受了委屈,叫人送信儿给我,给你主持公道吗。”
“我没有。”
卫宁宁沉静的脸,卫戍故作讶然:
“哦?那是谁?慌的呀,说我家姑娘被人欺辱,哭的肝肠摧断,命都快保不住了,叫我快快来救!”
话音落,里里外外一众人等的目光忽的转向佟三姑娘,佟三姑娘的脸顿时红了,卫戍扬眉:
“我认得你么?”
佟三姑娘嗫喏着往卫戍跟前凑:
“这,这……奴家听闻卫将军侠义心肠公明正道,奴家初初入京,遇到这般境况,脑海中只能想到卫将军才能搭救。”
不得不说佟三姑娘这嗓音真是与容貌如出一辙,软的能滴出水来,又带着一股子南方姑娘甜腻腻的味道。她想着,哪个男人不爱英雄救美?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女人仰慕依赖?虽然是初见,但她有把握拿下卫戍。先前因舅祖父的吩咐产生的不满,在看到卫戍的第一眼就消弭殆尽。
这样样貌的郎君,着实勾人心魂呀。
尤其这时候,卫戍听见她的话,缓缓的笑了。佟三姑娘娇羞垂头,正是得意,却听见卫戍戏谑又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这位姑娘怕是对卫某人有些误解。于公上,卫某人帮理不帮亲,于私嘛……”
他拖着长长的腔调,佟三姑娘心急的看向他,他冷笑道:
“帮亲不帮理。你敢算计我妹子,还敢叫我来,你可真有勇气。”
“你,你……”
佟三姑娘大窘,却很快明白过来,苍白着了颤抖道:
“将军这般实辱没名声!”
“切……”
卫戍冷嗤,冷鸷的眼神盯着她:
“名声算狗屁?”
卫宁宁眼见牵扯到卫戍头上,上前两步:
“这位姑娘,簪子是我先看上,付银子的空当你来的,我不想图惹事端,把簪子让了你,之后我看旁的首饰,你在旁一直言语侮辱,轻鄙傲慢,这些事,店家都可以做主。我不过叫姑娘住口,姑娘就哭了起来,我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
都没有,只是语气凌厉了些。佟三知道这事不能细说,遂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你们无非欺我外来的……”
“侮辱了你什么?”
卫戍忽然出声,佟三僵住,卫宁宁也僵着脸挪开眼光,那些污言秽语,她说不出口。但因佟三这一番造作遭受了诸多指责的卫宁宁主仆几个,婢女却忍不住了。
“她说我家姑娘是小娘养的,登不得台面,又说我家姑娘穷酸势弱,吃到嘴里的吃食也得吐出来让给别人,还说老爷公子无非仗着将军的势才能活命,一家子下贱……”
“下贱?”
卫戍忽然出声,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着。
京中无人不知卫戍和卫北靖父子之间的那些事儿,佟三见卫戍出声,顿时也斥责:
“你胡说!”
“我胡说?这些话店家的人都可证明,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可没一点儿忌讳,生怕别人听不见,声音且大着呢!怎么?这时候反倒不承认了?”
佟三痛哭摇头:
“我即便不如京中勋贵,可也是自小深知礼义廉耻,这种污言秽语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人往往偏向弱者,佟三弱不弱,可这哭的却叫人心疼,不觉着就信了几分,卫戍笑道:
“这么说来,是她自个儿编派了自个儿这些话了?”
佟三张了张口,没敢应声。卫戍一指店家:
“来,一个一个说。”
店家擦汗:
“方才,方才那姑娘说的没错儿,是,是这样的……”
佟三顿时呜呜大哭起来:
“你们这般欺我……”
“掌嘴。”
忽然一道清越的女声,店内一刹宁静,就见姜瓷身后的吴嬷嬷慢慢上前,抡圆了巴掌,一声脆响,打在了佟三的脸上,顿时见血,半边脸顷刻肿了起来。
佟三被打懵了,捂脸都忘了,就觉着半张脸麻木火热,后知后觉的疼起来,才忽然捂住脸口齿不清的惊恐道: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卫戍牵着姜瓷手好笑道:
“我管你是谁?你不是要讲理么?就这么讲理了。姑娘初来乍到,倒是知道不少卫某人的事儿,素不相识却叫人假冒我妹妹的婢女往我侯府送信,你以为你哭的很美?我夫人今日掌你这一嘴是轻的,往后若在出现在我卫家人眼前,见一回,打一回。”
卫戍话虽没挑明,却叫人一下就听明白了,周遭眼光顿时变了色,佟三支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这一路回宫,才踏入圣清殿偏殿,才要诉苦,却见她的五堂妹用被子紧紧裹着自个儿,委屈的哭个不住,堂叔堂婶在一旁安慰,悄悄问了才知道,原来太子妃把东宫看的死紧,堂妹数日没得机会见太子,今日好容易在上清殿回东宫的路上截住了太子,假做摔倒,险些摔到太子怀里了,谁知太子竟反手一推,把人推到御湖里了,还张罗了好些内侍把人打捞上来。
佟五想起那些低贱的内侍在她身上摸来拽去,哭的更狠。
佟三爹娘听见消息出来,见了女儿,佟三瘪了瘪嘴,才要哭,忽然外头一阵糟乱,佟三的小堂姑叫抬了进来,气若游丝一身血污,顿时满殿乱糟糟。
佟三的小堂姑年纪不大辈分却大,以拜访表哥的名头进了摄政王府,听闻摄政王进来宠爱一个婢女,就想来个下马威,点名叫阿瑟服侍,阿瑟奉茶,她故意甩手,茶汤洒在阿瑟手上,她还预备责打阿瑟。可预想的好,这头茶盏才倾,阿瑟忽然被人拽开,那人还顺手一点,热茶都泼在了她手上,她惊呼一声,看清来人还没来得及委屈,就见摄政王盯着阿瑟手上落的一滴茶汤,杀人的眼神看向她。
一句辩解也没来得及,就被杖打一顿,摄政王还放了话出来,往后佟家人再不许踏足摄政王府。
“真是见了鬼了!”
佟三惊愕,往日她们姐妹在外把那些权贵富家子弟都迷的团团转,怎一入京竟一个也成不了事儿?
庆安把偏殿的消息告诉太上皇,太上皇也皱眉斥责:
“真是见了鬼了!当初母妃以女官的身份还能为父皇产子封妃,佟家的女儿手段不俗。孤继位后,废了多大力气才把舅舅他们送到南边,怎如今一个一个都如此不堪用!”
太上皇红了眼,几番思虑后,同庆安耳语几句,庆安转身走了。
圣上惯来悠闲,外头不拘怎么闹,只要朝政不出偏颇,他日子照样的过。去岁选秀留下的几个宫嫔竟先后传了好消息,圣上这般年岁还能如此也实在令人咋舌。
二月底黄道吉日,姜瓷亲自往卫侯府下聘,这时候的岑卿已非忠毅侯府家臣。太上皇虽倒了,可黄雀卫却留了下来,卫戍如今除统领京郊大营外,尚有黄雀掌在手中,岑卿的身份也大白天下,不简简单单是忠毅侯府的家臣,还是黄雀卫小统领,五品少将军衔儿。
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家里又没公婆须得供养,怎么看都是一桩极好的亲事。
卫侯府好生热闹了一场,多的是愿意奉承的人,姜瓷忙碌一日回去,就看见了春寒的三婶哭红了眼,一见姜瓷回来,跪地大哭。姜瓷大惊,叫她说怎么了,她却一味摇头,姜瓷命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主仆两个,春寒三婶才痛哭道:
“求夫人给奴婢做主!我家春寒命苦,好容易跟了夫人这样的好主子,奴婢一家都熬出了头,谁知好端端的姑娘竟叫人欺辱,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今儿竟呕吐昏厥,奴婢怀疑,一问她月事竟好些日子没来了!夫人!春寒老实巴交从没独自出府,定是府里的奴才欺了她……”
姜瓷愕然,春寒三婶再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唤了吴嬷嬷进来,春寒三婶顾着春寒名声,立刻不再言语,姜瓷就叫吴嬷嬷把程子彦叫来。
一行人往女婢院子去,因春寒是大丫头,有独个儿的一个小屋,春寒这会儿恹恹昏睡着脸色难看,程子彦悄悄把脉,回头递了个眼神给姜瓷。
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从那一日过去,可不是这么些日子了。
姜瓷把人都屏退出去,用程子彦留的药熏了熏春寒。那股子燥郁恶心的感觉顿时浅薄许多,头脑也清醒起来,春寒悠然转醒,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的姜瓷。
“夫人。”
春寒挣扎要起来,姜瓷按住了她:
“真是拖延,我叫你想,你想了两个来月没个信儿,如今你自个儿心里怕也清楚,有了身子了,预备怎么办?”
春寒脸色苍白凝重,好半晌才颤声道:
“奴婢,奴婢想见见他。”
姜瓷脸色这才稍霁,愿意见梅青,这事还算有望,遂起身才要出去吩咐人去找梅青,却一拉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梅青。
绝色的青年气息平稳,不像是闻讯匆忙赶来,倒是鞋尖上一片嫩绿的叶子,怕是时常藏在树上。
“刚好,你们自个儿说吧。”
姜瓷出去,顺手带了门,叫人都走了,就在院子的石桌边坐了,与春兰和吴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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