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对镜梳妆时,想着叫人打发去别院寻子瑶,免得这丫头找理由赖床,话还没说上两句。子瑶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喊得格外甜,“娘亲,您醒了没有。女儿给您请安了。”
林霜捏着手里的耳环,和屋里的丫鬟说,“听到没有,这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除去过年讨喜钱,林霜就没听过子瑶这般起劲,就跟书本里写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别人是男欢女爱,她倒好,是母子情深。
门口的丫鬟抿着笑给子瑶打帘子,外头的子瑶灵活的像条鱼,尾巴一甩就蹭到林霜跟前,咿呀呀的喊着娘亲长娘亲短,还要给林霜彩衣娱亲。
林霜夺了子瑶手里的桃木梳,指了位置让子瑶坐下,让丫鬟继续梳头。她瞧见镜子里头的子瑶扭得跟猴一样,凤眸扫过去,“诗书都读到哪去了,半点规矩都没有。”
子瑶只好乖乖矜持坐好,嘴上小声道,“这不是在您屋里吗?便没那么多顾忌,我和娘亲哪还分什么你我。”
林霜犹豫要不要上口脂,毕竟稍后还要用餐,她对比小罐里头的两种色号,朱赤太艳些了,去寺庙显得失礼,檀色气色不佳。林霜烦着,对子瑶更是耳提面命,“在我屋里也一样,你爹教你的君子表里如一,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子瑶还惦记着相国寺那顿饭,不敢和林霜呛声,柔柔道,“娘亲说的是。”
林霜念了几句,见子瑶依旧安分守己,冷笑道,“说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前几日还想法设法开溜,今天跑来装听话,最好老实交代了,不然下个月的零用娘帮你捐了。”
美食不能辜负,钱更不能少。子瑶摇头,就差指天发誓,以证清白,“娘您哪的话,我是自愿和您去相国寺的。我就是觉得,娘亲平时也挺累的,想着多陪陪娘亲。”
林霜盯了她半晌,最终没多问,拉着子瑶一块吃饭去了。
崔父上朝时一般不在家中用餐,多是让下人买个胡饼,路上充饥。照他的话说,这样还能多睡会。林霜对此点评是,上行下效。
因为据说官家也是这样,上朝在前头跑,宫人在后面追,手里递着蟹肉馒头,喊着官家慢些。
早餐崔府只准备了一道蛋羹,是林霜每日必吃的甜点,其余多是街上酒楼买的,倒不是懒惰,只是外头的花样实在太多。
标准的家花比不上野花香。
厨娘也很无奈。
子瑶手里捧着一碗汤圆,浑圆的汤圆排成梅花形摆在碗底,汤圆雪白,上头放着几颗樱桃,樱桃是红的,落在汤圆上,便是红白相衬。
用汤勺轻轻舀起一颗,汤水泛着甜味,汤圆入口后又糯又甜,软弹香甜,待吃尽了,还剩一层薄薄的汤水,浮在碗底的山水画上,诗情画意。
桌子还有其他吃食,子瑶手边是一碗雪霞羹,取新鲜的芙蓉摘去花心,焯水后和豆腐同煮,娇嫩的芙蓉和如雪的豆腐摆在青色碗里,如天际晚霞,被初雪晕染。
此外还有些羊肉馒头摆在不远处,个大管抱,糖饼,花糕。一碟蜜饯堆在角落,另不少时令水果放在一处,权当看菜。
子瑶吃完一碗汤圆准备再饮一杯雪泡豆儿水,被林霜塞了碗蛋羹,嘱咐道,“天热少吃些。”
林霜说的是等会还要坐车,子瑶想的则是梦中那一顿斋饭。依言不再多吃。
这一日老天爷也给面子,夜里下过一阵雨,一大早又是铅云蔽日的,瞧不到一丝太阳。子瑶跟着林霜上了马车,回雪和其他丫鬟坐后面的马车,打点整齐后,一行人便上路了。
不过马车向来闷,去相国寺又有一段路。子瑶嚼了会蜜饯,按捺不住小心思,凑到林霜跟前问,“娘亲,相国寺里都有哪些大师?”
林霜顺势含住子瑶递来的蜜饯,放在齿间咬了一口,待甜味从舌尖漫开后,她才道,“住持是官家亲自封的,算不算大?”
子瑶对住持不感兴趣,她随意夸了两句,又问,“娘亲听说过渡一法师吗?”
这还真问住林霜了,她想了会道,“不曾听闻,倒是听说住持也是渡字辈……”林霜念到一半把眼神放到子瑶身上,“你是不是又想惹事,少给我耍滑头。在家闹算了,折腾到大师身上,我饶不了你。”
林霜是说到做到,到了相国寺把人领在身边。但凡子瑶慢了一步,她便要停下来等子瑶。
相国寺属于皇家寺院,平日里素来人多。加之今日又逢十五,天气又凉快,更是人流如织。起先子瑶还指望着开溜,见了这人流加之林霜手段,不久后便意兴阑珊。心道是没机会了。
她随林霜去了大雄宝殿上香,往后年轻男女不少,像子瑶这边年纪大的,均聚在门旁的解签处软语,子瑶耳尖,隐约听得几句姻缘良人,解签的两个和尚一老一少,老和尚对此见怪不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吉祥话说个不停。年轻的小和尚躲在老和尚身后,怀里被塞了几支签,面红耳赤。
头一次都是这么这样,多了以后就好。
子瑶收回目光,林霜不知何时和一位紫衣夫人聊起来,那夫人行头配置和林霜无二,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边上一位貌美少女,体态风流,看着和子瑶年纪无差,她见着子瑶打量的目光,原本便羞涩的视线越发低沉,几乎是盯着自己的鞋尖瞧。
非要说什么不同,便是这位紫衣夫人头上的朱钗比林霜亮,胸比林霜大。
林霜下意识挺直腰板。
两方人已经互报过姓名,比完丈夫开始比孩子。只听那紫衣夫人道,“我儿不中用,去了太学不好好学习,成日读闲书。”
提起自家熊孩子两个女人有吐不尽的苦水。子瑶也有个弟弟,今年刚进太学,照林霜的话说现在还被猫狗嫌,得牵着绳子看好。
所幸现在被牵去太学,林霜可谓是脱离了苦海。
但不妨碍她抱怨自家儿子,“这般年纪的,就差插上翅膀,扶摇九万里了。就需经师好好管教,磨练性子。”
紫衣夫人深感自己遇见了知己,“可不是这次公试还被经师点名,整个太学的人都知道了。他也真是,沉迷旁门左道,只考了个第三名,差点气死他爹。”
说完笑呵呵问林霜,“令郎考的如何啊?”
子瑶听得咋舌,心道夫人您家要求也太高了,子瑢要是考个前十,她爹得放十个鞭炮谢谢文昌帝君,普贤菩萨了。
顺便也谢谢孔圣人。
子瑶数着还差哪路神仙没拜,便听林霜咬牙切齿道,“那点成绩,不提也罢。”
她浑身上下嗖嗖冒着寒气,紫衣夫人好似浑然不知,继续给林霜讲述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传授养儿育女的经验,“一回来就钻书房,拉都拉不出来,那身子板,可叫我愁的。”
不,或许不是经验。更多是炫耀。
聊着聊着紫衣夫人拉起一旁少女的手,“我儿自小在闺中养大,身娇体弱的,没见着几个外人,因而养成了这般性子。想着过几日送去女太学,也见见世面。”
紫衣夫人说到一半时把目光投向子瑶,笑呵呵道,“既然是崔御史之女,想必也是知书达礼,待小女进了女太学,望姑娘照拂一二。”
女太学是前代留下来的东西,只允许女子就读,里头学的东西也多,杂七杂八都有,政事倒不怎么掺和。子瑶原先就读时,和其他学生差不多,成天混日子。只不过她家教严厉,林霜每月都要抽查她功课,子瑶方才没学出逗鸟遛狗的本事。
本着多带一个不嫌多的毛病,子瑶正想答应下来。林霜做了主,“她前些日子身子骨不利索,还在家中休息,怕是帮不了。”
子瑶一听欢快点头,“是是是,我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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