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咳嗽的男人, 似乎是一名乡间中医。
汤盈盈想了想,便觉得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小孩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那么久,没吃没穿的, 本来身子就虚,还被打了一顿。
要不是有医生治疗, 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难怪现在小孩居住的房间, 有床有窗, 甚至还彻夜点着蜡烛。
虽然对比汤盈盈的生活环境,依旧简陋到让人窒息。
但对比小孩以往的待遇,如今这环境条件简直就是奢侈。
原来是给他养病用的。
看来这个村的人, 虐待孩子的同时, 却不希望小孩死去。
这简直不像把小孩当人, 而是当做工具,可以随意糟践,但必须保持使用似的。
汤盈盈思考的时候, 里头的中医很快整理完医药箱,和那个叫二丫的小姑娘,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汤盈盈往旁边稍稍避让了一下,等这二人走出去后,她很快就跟上。
她是隐身的,跟踪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只要不弄出声音就好。
中医在前头带路, 伴随着房屋的大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汤盈盈趁着关门前, 也一溜烟钻了出去, 紧紧跟随着二人的步伐。
出了房屋后,外头的视野, 反而比屋内要更加清晰。
这里虽然寒冷,但最近似乎都是晴天,泥土干燥,天光映着土地,月色和星光都仿若近在咫尺,和城市的星空截然不同。
中医和二丫在前方带路,两人一路沉默,没有任何交流,汤盈盈便也不用仔细留意他们,而是分心观察起四周来。
这个农村,比汤盈盈想象中,还要更加落后许多。
建于平原地带,放眼望去,一目了然,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才有深色的山脉,伫立在沉沉的天光之下。
夜色中,低矮的房屋黑漆漆的,看起来又沉又闷。
虽然看不清每栋屋子的具体模样,但根据夜色下的形状判断,基本可以猜出大致的构造。
土屋,木屋,崎岖的泥土路,所有的屋子随意搭建,完全没个规划。
汤盈盈粗粗判断了一下,这怕是不仅在普通的农村里。
她虽然不是农村长大的,但也不是没去过农村。
华国发展至今,每年都在竭力脱贫致富,如今华国的农村,早就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模样。
就算和城镇无法相比,不求沥青路大洋房别墅,但好歹水泥房+水泥路,是最基本标配。
原本汤盈盈以为,是这群人虐待小孩,才不给他分配有电灯的房间。
此刻根据这情形判断,怕是全村都没通电。
到了如今这年头,都还没通电的村子啊……
汤盈盈已经不仅是在感叹了,作为从小生活在现代化城市的人,骤然来到这样的环境中,甚至是有点震惊排斥的。
就在这时,中医和二丫的脚步渐缓,在一栋破旧的屋子门前停下。
在阵阵鸡鸣声中,伴随着“吱呀”几声刺耳的摩擦声传来,中医拉开了木门,二丫一下子钻了进去。
紧接着,中医也侧着身体,朝里头走去。
没有中医顶着,那木门当即就要自动合上。
汤盈盈跟在他们身后,原本是想趴在屋外偷听的。
但她很快发现,这扇门是房子的大门,往里走的话,还有不少房间,隔着这么个距离,根本没可能偷听成功。
等门彻底关上后,汤盈盈再开门进去,那动静可大了。
汤盈盈实在好奇辉子到底是谁,最好能确定一下,虐待小孩的,到底是哪个变态!
无奈之下,汤盈盈只好赶紧冲上前,趁着这门没有合上,赶紧用手顶住门,然后艰难地往里头挪。
没有想到这木门摩擦声音不仅大,而且打开和关闭的摩擦声,竟然是不一样的。
原本持续合上的门,忽然停止声响,紧接着缓缓打开。
那中医没在意这种小细节,头都没有回,但之前已经被汤盈盈刺激过神经的二丫,却是非常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瞬,二丫突然冲过来,猛地将门狠狠一压,将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紧紧地关闭。
“砰”都一声,门在二丫的用力下,重重关上。
二丫的身躯抵在门上,双手张开,将从门外进来的空间,全部拦住。
四周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刚刚推门的那个透明人,消失不见了。
二丫因为用力过度,肩膀被门撞得阵阵发疼,她面色狰狞地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床榻上的辉子,突然痛苦地咳嗽起来。
二丫一听,顾不上这边的情况,赶紧冲到辉子面前,将辉子从床上扶起来。
一个面色苍白的幼童,虚弱地躺在二丫的怀中,对比小宝小朋友那种被长期虐待后的瘦弱,辉子明显就是重病患者,不仅脸色苍白,眼眶更是凹陷。
光是看他这外貌,常人怕是都能判断,这个人恐怕命不久矣了。
“阿姐……”辉子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虚浮,似乎看着远方,“那有片树叶在飘。”
二丫沿着辉子的目光方向看过去,便见一片路边随处可见、随处可落的枯叶,凭空出现在了屋内,在黑暗中,静静地落到了地面。
整个房内一片寂静,直到辉子再次咳嗽,吵醒了隔壁屋里的男人。
男人的咒骂声与辉子的哭啼声交错,中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给辉子把脉,留下二丫一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阴沉沉地站着。
********
眼前骤然变得明亮,汤盈盈不自觉地抬起手挡住双眼。
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明亮的灯光照在身上,四周温暖的空气令她冰冷的四肢逐渐暖和起来。
汤盈盈的心神还停留在刚刚见到的画面中,直到她稍微动了一下,脚踢到了旁边的东西。
汤盈盈不自觉低头一看,当看到堆在地上的物品后,顿时瞪大眼睛。
什么二丫辉子,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汤盈盈蹲下身,摸了摸脚边的羽绒被。
结果将羽绒被掀开后,又看到了几个糕点盒子。
“这……怎么又回来了。”汤盈盈震惊地看着被子与糕点,之前的种种细节飞快从脑内闪过。
第一次发现异常的时间,是小孩生病,汤盈盈把睡衣撕了给他擦身。
结果第二天,汤盈盈穿着破破烂烂的睡衣回来,四周还堆了四片破布。
但神奇的是,原本已经脏乱的破布,却完全没有污垢,只留下了使用过的痕迹。
当时汤盈盈以为,这穿越时空自带洗衣服功能,现在看来,怕并不是这么简单。
所有她带过去的东西,最终都会跟着她一起回来。
没有污垢,却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污垢是小孩身上的东西,所以留在了那个空间?
想到这,汤盈盈立刻将糕点盒子全部找出来,一一打开查看起来。
“被他吃过的糕点,没有跟着回来……”汤盈盈喃喃道。
莫非进了小孩肚子里的东西,已经算是他的东西了,所以留在了那个空间?
“这穿越仿佛自带强迫症,分门别类啊这是。”汤盈盈嘀咕着,心中不大高兴。
这些糕点是她留给小孩的,希望小孩明早醒来不会饿肚子。
现在好了,她回来了,糕点也回来了,小孩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
早知道昨晚让他多吃一些了,下次一定要让小孩当场吃掉。
她这样想着,将糕点整理好,然后把被子抱起来抖了抖,放在了沙发上。
被子的角落,有个写着成分与品牌的标签。
“冰岛雁鸭绒……”汤盈盈一边看,一边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她对这床被子的印象,全都源于原身,只记得是一床很贵的被子,更具体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此刻手机一搜,汤盈盈才发现,这羽绒被竟然来头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雁鸭是冰岛独有的物种,无法人工繁殖,数量非常稀少,用雁鸭绒制成的被子,基本就是羽绒被中的奢侈品。
每一床雁鸭绒被子,都有限量的编号。
这种被子,十年前拍卖的时候,一床可卖出高达五十万左右的高价。
近年伴随着经济发展,价格略略有所下滑,汤盈盈眼前这床被子,应该是三年前买的,当时的价格是二十万。
汤建明是暴发户,最喜欢这种撑场面的东西,从头到家,衣食住行,都曾疯狂奢靡过一阵。
不过疯狂购物后,迅速抵达的空虚,很快让汤建明冷静下来。
别的不说,比如这床价格昂贵的被子,即使再贵,那也就是一床羽绒被。
汤建明稀罕了一阵子后,很快就喜新厌旧,将其扔在衣柜不再过问。
这次要不是小孩异常的反应,让汤盈盈心中有所怀疑,她没特地去搜,怕是压根瞧不出,这被子竟然大有来头。
想到这,汤盈盈闭上眼睛,伸出手摸了摸羽绒被。
质感,确实比普通的被子要细腻一些。
手感,确实比普通的被子要蓬松绵软饱满一些……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汤盈盈知道眼前是一床奢侈品羽绒被的情况下。
再回想小孩摸到被子时的反应,很显然对这种材质的被褥,非常熟悉似的。
这得多熟悉,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啊,普通的孩子也很难办到吧。
总不能他以前天天睡着这种被子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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