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转机
令徐从弈有些遗憾，小僮摇了摇头，回他道：“不认字，不过是看着图画，猜是什么意思而已……”
徐从弈看着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因看书，误了挑水，被管家拿着鞭子好一顿抽。那时候刚刚家破人亡不久，挨的第一顿打，就是为了读书。
那本书写了什么，他早已忘了。只记得它被管家撕成了碎片，纷纷扬扬地，挡住了头顶的大半阳光。
若不是后来师父把他从那里救离，怕是再也不会有读书写字的机会了。
似有所感，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僮愣了愣，犹犹豫豫地答：“本是叫青孩的，跟了少爷以后，少爷赐名……叫还清。”
徐从弈起身，拾了一颗青石子，四下寻摸了一块空闲地方，捏着石子，一笔一划写下了“还清”二字。
“哎，你怎么在地上乱画啊！这可是主子家的地……”
“人活一世，”徐从弈打断他，“总要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才算不枉此生吧？”
还清方才惊慌的表情于是褪下去，沉默片刻，看着徐从弈的表情多了几分敬佩。他低头，长久地瞧着那两个字，把它们刻记在心里。
而后他打开那本一直抱在怀里的小人书，试探着问道：“这本书，上面的字，可以教我吗？”
“当然了。”徐从弈笑。
笑着笑着，低头瞧见书上寥寥几行的字，忽然又有些落寞。算起来已经三年未见过师父，不知他现下过得如何，若是他知道自己徒弟已经教起别人来，应当会骄傲……
徐从弈自顾自地摇摇头，若他知道自己徒弟成了他人后院养着的文鸟，想必会痛心疾首，食不下咽吧。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谢三思虽说没行什么强迫之举，却不动声色地占了人好一通便宜。今日早晨谢三思有些没睡醒，早早让徐从弈站在他身侧替他念文书，自己却靠在软枕上闭目听。
徐从弈的声音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清澈，透着一股冷意，像雪山上的冻泉。可什么声音到了谢三思耳朵里，就全然不是这回事了，他只听到了曾经在床上，徐从弈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的轻喘。
书房里燃着徐从弈以前喜欢的安神香，闻得谢三思有些昏昏欲睡，文书没听进去几个字，曾经的风流韵事倒是回忆起了一大摞。
“据大理寺上表，废王梁静成谋反一案确有其不详尽之处。其亲信供述，确遭朝中重臣收买，栽赃陷害副相周氏一脉，其所用证据多有伪造。如今回望，句句真言。”徐从弈念着，忽然顿了顿。他缓了口气，接着念道，“遭陷害的朝中旧臣主要有副相同族堂兄周锟裕，副相同窗，……徐……载川……”
徐载川！
徐从弈的手颤抖着，薄薄的一本案卷差点滑落到地上。他努力抓紧页脚，接着往下看——
此事非同小可，相关线索列举于页尾。至于此冤案错遭陷害之人，着以撤销错判，恢复名誉之行慰之。
……
父亲……洗清冤屈了？徐从弈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这一个念头，再无其他。
在他还不满七岁时，正是这一错判，害的他家破人亡，沦为奴隶，遭人打骂。亲眼目睹父母死于闹市，又亲自送走脸上刻了字的兄长去边关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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