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文点了点头,“师娘听完后掉眼泪了。”
苍玺没吱声,摸了摸苏子文的头,让他回了卧虎阁继续读书。
苏子文走后,红玉才从假山后面窜出来,“您这又是何苦?”
苍玺半面转身,故意背对着红玉说道“你不是说她不肯离开吗?这回该会了吧。”
红玉听着苍玺的声音有些哽咽。一时之间,红玉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默默的站在苍玺的背后陪着他站一会儿了吧?
红玉打小跟着苍玺,除了苍玺父母去世时,这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没有出来以外,红玉再也没见过苍玺有这过这样的神情。
他的心应该也很疼吧?
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得不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满霜也好,他腹中的那个孩子也好,都是他棋盘上的一个子。
为的,还是傅瓷。
“走吧,回卧虎阁。一会儿,她就会来见我”,苍玺说道。
红玉应了一声。与苍玺隔了一步的距离,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上,苍玺对她叮嘱不停——
“瓷儿体寒,若是途中遇上下雨天钱外在旅店里停一日再走。”
“嗯。”
“瓷儿甚少吃甜食,路上顾及着她的口味些。”
“嗯。”
“走之前去本王哪儿,有些药材你带上。兴许,用得着”,苍玺说道,不等红玉应下,苍玺补充道“用法,本王都已经写好了,在本王书房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带上。”
“嗯。”
“柜子里面还有些金银,去了偷偷给桂雨。这个情境下,也只有她肯收下了。”
“爷——”
不等红玉说完,苍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红玉,说道“务必亲手交给季十七。还有,这桩事情,暂且瞒着他与王妃。”
这还是红玉第一次觉得苍玺有婆婆妈妈的一面。
昔日里,威风凛凛、人前人后都寡言少语的玺王爷,如今也如此的啰里啰嗦,真让人觉得不易。
回到卧虎阁后,红玉在教苏子文习武。虽说这孩子个头矮、年龄小,但比划起来还真有那个架势。
一炷香的功夫,傅瓷与香罗也来到了卧虎阁门前。
这次,傅瓷没有与往日一般不等侍卫通报一声就进院子,而是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先让侍卫通报得了苍玺的允准才进了庭院。
此时,红玉正在教苏子文一套新的拳法。苏子文一看到傅瓷前来,立刻扑在了她身上,他那双脏乎乎的小手也抓着傅瓷的裙边乱蹭。一会儿功夫,傅瓷的鹅黄色襦裙上多了几个手指印。
苍玺见傅瓷来了,主动从书房里出来,和善的说道“来了?”
傅瓷应了一声,对苏子文说道“让这位美人姐姐带着去你花园玩,我有话与你师父说。”
闻言,苏子文纵然不舍,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是听师娘话的好孩子呢?
见苏子文恋恋不舍的与红玉一起走后,苍玺开口道“这孩子倒是听你的话。”
“子文懂事”,傅瓷应道。
苍玺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并非苍玺对傅瓷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他这一肚子的话却半句也不能向傅瓷透露。
傅瓷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若是知道自己故意疏远她是为了把她送走,傅瓷是断然不会离开的——这一点,苍玺深谙。
“进屋吧”,苍玺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香罗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谈,遂而主动说道“奴婢去给王爷与王妃烹茶。”
苍玺点了点头,香罗冲着两个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傅瓷随着苍玺进了屋,等着苍玺坐下之后才依照礼数坐在了苍玺的下首处。
她有些日子没进这卧虎阁了。这里里外外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却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至于到底少什么,一时之间傅瓷还真的说不上来。
“王妃来找本王有事?”苍玺明知故问道。
傅瓷站起了身,屈膝行了个礼“是有一桩事情。”
看着傅瓷这般生分,苍玺心里很是难受,但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心疼,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儿,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坐下说。”
傅瓷没再执着。跟苍玺一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苍玺的脾气她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人就如同龙之逆鳞,触不得!
“臣妾想着,再过一个月就是生母的忌日,想回趟金陵城,还请王爷允准”,傅瓷把声音压得很低,知道说完最后一个字,她都不曾抬眸看过苍玺一眼。
“哦?既然是岳母生辰,本王自当相伴”,苍玺故意说道。
“不必了”,傅瓷即刻反驳道,见苍玺正盯着自己,傅瓷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搅弄着衣裳,支支吾吾的解释道“王爷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如何能麻烦王爷?”
苍玺点了点头。方才那话是出自苍玺本心,但却不是真情。
他想陪傅瓷去傅瓷想去的所有地方,但不在这个节骨眼上。
“既然如此,本王让红玉与程钺护你走一趟”,苍玺说道。
傅瓷没反驳,任由着苍玺安排。见傅瓷不吭声,苍玺问道“如今,国公府你是住不得了,玺王府也破败了,王妃可想好了住处?”
“竹林,季十七那处”,傅瓷低声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盯着傅瓷看了良久,才面色冰冷的说道“也好,有桂雨在那儿,还有四皇妃,是个好去处。”
傅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苍玺握着笔,假意处理政务。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公文,他一个子都没有看进脑子里。
傅又坐了一会儿,香罗才端上茶来。
她为苍玺与傅瓷各自沏了一杯茶。傅瓷看着茶盏,没动。
“时候不早了,臣妾先回去了”,傅瓷说着就要出门。
“不急”,苍玺说道,只差一个健步上去拦住傅瓷,“这茶是本王新得的,王妃不妨品品看。”
傅瓷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好茶得知己品,王爷还是另寻佳人吧。”
言罢,傅瓷又要往门外走。
“坐下。”
简短的命令最可怕。
傅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拒绝不得苍玺。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的傅瓷,苍玺没多言,继续假意看他的公文,余光里却全是傅瓷。
傅瓷掩着半张脸喝了口茶水,苍玺借傅瓷看不见他的时候深深地瞧了傅瓷两眼——似乎瘦了些,人也不如往日里精神了。
而且,眼前人对他也愈发生分了。
从前,傅瓷才不会让侍卫通禀,她只会闯进卧虎阁然后悄悄的溜进他的书房,或给苍玺个惊喜或给苍玺个惊吓。往日里,苍玺装着不知道,但一个习武之人,如何察觉不到院子里有人的脚步?只是,傅瓷玩得不亦乐乎,苍玺也就纵容着。
从前,傅瓷也不会对他自称为臣妾。这一点,自打新婚之夜苍玺就说过傅瓷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平起平坐。
从前,傅瓷也不会对他客套。她一贯是嘴上不饶人,就连红玉这等泼辣的丫头遇上傅瓷也处于弱势。现如今,她倒是学会了逆来顺受与规矩。
她愈发像个王妃了,但与原本的傅瓷却渐行渐远。
看着傅瓷这种种堪称端庄的行为,苍玺心里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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