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蓁轻叹：“大师，我真的看不透你。”
无谶轻笑：“又有何人能看得透陛下？”
两人相视一笑，无谶却忽然道：“陛下，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陛下如此智慧，应知我是何意。”
拓跋蓁唇边牵起一个落寞的笑：“大师，我知道。只是，我并无选择，这便是我的路。”
无谶心中便也忧愁起来，这惊才绝艳的少年，竟是早夭之相，他寿数就在这一两年间，若是此时退步抽身，或许还来得及。
他不甘心地道：“陛下，不若遁入空门，或许能保周全。”
拓跋蓁轻笑：“遁这个字用得好，遁是何义？逃也。我不会逃！若是我逃了，我身后的人便逃不掉。所以，我必须站得直直的，绝不能逃，无论面对什么，我都要为我身后的人挡住一切。”
无谶释然，双手合什，转身离开营帐。
姑臧城破，大局已定。他徒步走回城中，一路行来，魏兵纪律甚是严明，并不曾有屠杀平民之类的事情发生。凉兵也大多心情沮丧，并无抵抗之义。毕竟，在北方各族看来，信守承诺还是很重要的。凉主毁诺在先，让这些凉人自觉颜面尽失。
于此同时，凉宫之中，沮渠牧犍脸色灰败，全身颤抖不已，宫中妃嫔公主皆跪在他身前哭泣。他断喝道：“哭什么哭？魏帝来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忽见一名宫人仓皇跑进来：“陛下，国师回来了。”
沮渠牧犍面色转为冷厉，此时他还回来做什么？他原来多敬佩无谶，此时便加倍地痛恨无谶，甚至将灭国之恨都转加到无谶的身上。他忽然招来一名内侍，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那名内侍脸色大变，道：“当真如此？”
沮渠牧犍冷笑：“他灵力已废，怕什么？但他身上颇有奇术，朕不会让魏帝得到他。”
内侍应是，转身跑向宫外。
无谶由混乱的凉宫穿过，许多宫人如同没头苍蝇般提着细软四处乱跑，也不知他们想跑到何处去，其实是无处可逃的，整个凉宫已被魏国骑兵包围了。
他安步当车，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失尽灵力，原来也没什么，此时他竟是可以用完全不同的目光看这世界，一切无比清晰。
箭矢砍空的声音划破尘世喧嚣，他抬头，几十枝箭由四面八方向他射来。他不由轻笑，果然，沮渠牧犍还是不会放过他。
箭入体内，他倒下，忽然想起年幼之时，师傅曾对他说过的话：你智慧极深，只是旁骛太多，若能专心一意，修行必成。结果他还是受不住诱惑，不能听从师傅的话专心修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不必再在这无间地狱中煎熬，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凉国平定，拓跋蓁打马进凉宫。有人抬来无谶的尸身，他由马上下来，双手合什。不久前，那僧人还对他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话是对他说的，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已？
他道：“烧了吧，为大师修一座佛塔，将骨灰供于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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