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色极佳，他看见于禁向着白日经过的牧民村子行去。僧肇便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而他则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他不敢跟得太近，因为他的修为实在不怎么样。
他在佛理上用的功夫比较多，术法上却是平平无奇，正与于禁相反。因而他得到僧肇的赞许反而多一些，每当僧肇夸讲他之时，于禁总是吊着眉毛看他，他似从于禁的眼中看出一丝凶光。
其实他也不懂僧肇为何会夸他，他觉得自已是很愚钝的，于禁却极是玲珑通透，无论僧肇说什么，似都能举一反三。僧肇却说他是大智若愚，或他是大智若愚，那于禁岂非是大愚若智？
等到他到牧人聚集地的时候，见到有一队柔然人被僧肇拦住了，而于禁就在那队柔然之中。于禁皱着眉道：“师傅，你来干什么？你为何不假做不知？”
僧肇轻叹：“你跟我学佛法三年，难道连戒杀都做不到吗？”
“戒杀？！”于禁冷笑：“你可知我是谁？”
僧肇双手合什，“我知，柔然王子于陂斤！”
于禁笑道：“原来你早便知我是谁，那你为何还愿意带着我。”
僧肇道：“我虽然不通柔然语，却只是不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还是能听懂的。遇到柔然人的时候，你会和他们说上几句话，我便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谁，又有何关系？你若一心向佛，我自是会教你佛法。”
于禁冷笑，应该叫他于陂斤才对，他道：“所以，你今夜是故意来阻止我的吗？”
僧肇道：“这些牧民只是一些普通人，无论两国如何相争，人民都是无辜的，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于陂斤冷笑道：“若我不杀他们，总有一日，他们会杀我。两国交战，若想活着，便要比敌人更心狠手辣才是。现在他们只是普通的牧民，一旦交战，男人就会应征，到时他们便是我的敌人，我为何不能杀他们？”
“那婴儿呢？那些女人呢？你不仅杀了男人，连妇孺都不放过。”
于陂斤道：“婴儿总是会长大的，长大了以后，自也会成为我的敌人。至于女人嘛，能抢回去的自然是抢回去的，一些长得丑陋的，她的丈夫孩子都已经死了，她为何还要活着？若是容她们活着，说不定以后还会生下婴儿来，又会成为麻烦。师傅，你就安心传法便是，这些世俗的事情，你怎么会懂？”
僧肇很绝望，他也觉得自已很失败。他教了于陂斤三年佛法，他说出的竟是这么一大套谬论，那个时候，僧肇都对自已产生怀疑了。一个人聆听了三年佛法，他就算再凶残，也该生出慈悲之心了吧，于陂斤却对生命完全没有一丝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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