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述的皮肤很白, 但不是正常人的健康白皙,而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强烈的对比之下, 更显得手臂上鲜红的槐字看起来触目惊心。寇槐序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从下刀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就一直是那样平淡的, 如今血珠连成字, 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
一时之间,寇槐序有点无法确认, 怀述是在忍着痛没有表示出现, 还是像他说的那样,由于下刀比较专业,于是不怎么疼?
“你不疼吗?”寇槐序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
怀述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 唇角浮起不甚明显的笑容,“当身体受到伤害时,正常人类都会感觉到痛。”
这个时候,寇槐序并没有察觉到怀述的回答其实是有问题的。她看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块淡绿色的手帕出来, 很随意的将那处伤口缠了起来,而后视线落到寇槐序受伤的手臂上, 礼貌的询问,“寇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寇槐序笑着道谢,“麻烦怀医生了。”
怀述幅度很小的点了一下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微微向前俯身, 他的眼神专注,动作十分温柔, 修长好看的手指异常灵巧,很快便替寇槐序重新将绷带缠上,最后还把蝴蝶结也给还原了,并且他打的蝴蝶结比寇槐序之前胡乱弄的好看得多。
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无意触碰了一下寇槐序的手臂,他的手凉得不可思议,以至于那一瞬间,寇槐序感觉自己被触及的那一处肌肤就像是被冒着寒气的冰块给碰了一样。
之后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寇槐序便跟怀述达成协议,聘请他作为自己的私人医生。寇槐序对医生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但是根据江敏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也能猜得出怀述的职业前景大概是一片光明的,为此她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我不确定具体需要怀医生你替我工作多久,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长则半年,短则两个月,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性格大变,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那么你就可以不用再为我工作。”
寇槐序的话听起来很怪异,然而怀述的表情始终很平静,一如之前听到她说自己的特殊诉求时一样,眼底波澜不兴,这个人仿佛没有好奇心一般,他点了点头,声音清冷的回复道,“我知道了,寇小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怀医生!”
……
寇槐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三点。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后,今天气候放晴,天空湛蓝如洗。秦隽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坐在沙发上,扣子开了四颗,隐约可见精致性感的锁骨和挺括的胸膛,他一双长腿随意伸展,手撑着额头,眉眼微垂,像是在思考什么。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照进客厅里,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寇槐序踩着拖鞋走进客厅,随意问了一句。
秦隽闻声,侧头看了过来,视线最终落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臂上,他清楚的记得昨晚是没有那个蝴蝶结的,“怎么不等我回来陪你去医院换药?”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那么麻烦的。”寇槐序一边说着话,在秦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秦隽听着她这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语气,眉头不由得微皱,眼神一下子严肃起来,“槐序,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你现在的状态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秦隽夜里没能睡好,到了公司也时不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那种触目惊心的感觉缭绕不去。他索性让助理推了半天的行程,直接回了家,准备跟寇槐序问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关心。”寇槐序朝他笑了笑,语气客气而疏离,“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生意上的事我会暂时交给我爸来处理,你到时候直接跟他谈就是了。”
秦隽眉头皱得更紧,“槐序……”
“秦隽,我很好。”寇槐序打断他,“我回来拿一点东西,等下就走,最近都不住这边了,本来是准备打电话告诉你的,正好你在家,就直接说了。”
虽然秦隽后来跟那个叫林茵的穿书者在一起了,但寇槐序并不恨他,也不觉得他是三个穿书者口中的渣男,因为她们虽然是夫妻,但结婚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单纯的利益交换,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有过亲密的行为,可事实上关系非常的一般,并不比普通朋友好多少。
寇槐序以灵魂形式存在,看到的知道的那些事,秦隽本身一无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身体换了一个灵魂,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只是跟自己的妻子在相处中产生了感情,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寇槐序猜测,林茵占据她的身体后,忽然提出离婚,整个人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秦隽应该是产生过怀疑的,但是根本无从去查证,因为身体始终是那一具,而换了一个灵魂这种事,正常人根本不会去考虑,毕竟如今的科学连灵魂的存在都不能证明。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也不会相信这种事。
寇槐序一开始甚至都没有特别恨林茵,包括后来的两个穿书者也是一样,因为她知道她们也是意外穿进书里的,直到后面亲眼见到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占据着她的身体,享受她所拥有的一切,却又一边在心里看不起她,完全不顾及公司的情况,一心只想着离婚,并且还对她的父母心怀怨恨,只因为二老没有二话不说就支持她们离婚的决定。
她们还介意寇槐序这个人的存在,拼命的想将属于寇槐序的痕迹抹除掉,明明是个侵占者,却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主人。
和其可笑!
和其可恨!
寇槐序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塞进小小的行李箱里,拖着快走到玄关时忽然脚步停下,转过身来,对秦隽笑了笑,“假如有一天我性格变化太大,你可以稍微大胆一点,往不怎么科学的方向想一想。”
秦隽不明白寇槐序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挽留,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走出客厅,消失在玄关那边,随后不久传来轻微的开关门声音。他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一般,整个人向后躺倒在沙发上,望向洁白的天花板,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视线渐渐失去焦点。
……
寇槐序在市区是有房子的,并且不止一处,父母那边也可以回去住――她虽然结婚了,但永远都是寇家的女儿,她的房间一直留着,家里的阿姨每周都会给她打扫,再更换新的床单被罩,哪怕她没有回去也一直如此。但是她最终没有选择这些任何一处落脚,而是拖着箱子,去了位于邻市郊外的老宅。
因为夜里那个梦。
梦境的内容寇槐序依然清晰的记得,虽然暂时理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但她有一种隐约的感觉,那里面包含着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其实她还怀疑过,自己现在这样感受不到伤口疼痛,是不是跟那个梦有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寇槐序不是独自一个人,跟她一起的还有新上任的私人医生怀述。
两人开着车到老宅的时候,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太阳将要落山,遥远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浓烈的红色,宛如火烧一般。
老宅的两扇大铁门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露出来的部分可见日晒雨淋之后生出的斑驳锈迹,一条生锈的铁链将两扇门栓在一起。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意,寇槐序就跟爷爷住在这边,一直到她上小学二年级,老人家因病去世后,父母才将她接到了云滨,那之后这边就再也没有人居住。寇槐序在跟秦隽结婚之前虽然也来过这边,但她先是去了爷爷的墓前,告诉老人家自己要结婚了,之后才到这边来,且并没有进到屋子里去,只是绕着院子走了几圈。
空置了这么多年的屋子,灰尘必然堆积了厚厚一层,蜘蛛结的网大概都快织成盘丝洞了。
寇槐序今天过来,并没有想过要直接住下,只是先来看看情况,等明天再找人来仔细打扫一遍。
她把车停在院子外面,走到大铁门前面,这才看到铁链上居然还挂着一把大锁,从式样上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
寇槐序没有钥匙,而且就算有也不一定打得开,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她有些遗憾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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