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喝了口水,点了根细烛。
灯烛在微风里轻晃,帐内半明半寐,帐中人在明寐里失了眠。夜深人静之时总会胡思乱想,一遍遍心潮起伏地设想她一步步登高御极的样子,又忍不住去想倘若棋差一招做了地下亡魂的惨状。
这么些年来前朝后宫纷纷扰扰狼烟不断,她坐看了十一年风起云涌,而今真正属于她的硝烟才刚刚点燃。路越来越难走了,身边所有人似乎都心怀不轨。
今夜她再一次午夜梦回,却并没有等来那个朗眉星目的年轻宦官。
想来也是,宫市要交接给户部,魏常禄的案子还须重审,他作为魏宦一党的得力干将自然忙得很。
大抵只有在深夜的掩护下,无穷无尽的孤独和独木难支的无助会借机偷袭皇帝的心房。等到天光大亮,黑夜无所遁形,她便又是那个表面软弱耽于玩乐,实则野心勃勃的帝王。
宫市这步棋走得极好,离间了裴相和魏宦,又顺了清流直臣们的意。等到宫市交接之后,魏恩朝的财路便生生断了。至于那魏常禄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该畅快才是。
赵珩不知怎地又想起适才梦里的风声与雪色。
冰天雪地里,她踩在小宦官的肩上往外眺……那是她头一次尝到欢喜的滋味。
可漫长的夜闷热而潮湿,闷化了梦里厚厚的雪层,硬生生把她拉回眼下置身油锅任人煎炸的处境。
年少的欢喜不过是天真又虚妄的幻影,只有安安稳稳地坐在金銮座上才是真正踏实的欢喜。
赵珩盯着帐子上晃动的烛影,终于渐渐有了睡意。
……
魏长砚在内寝外站了一宿,望着殿内那星烛火。
耳边回响的是魏恩朝的“肺腑之言”——
“咱们陛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但她耳根子软,保不齐有人想撺掇她做些不要命的事。”
“常禄是个傻的,被她哄得团团转。你是个有脑子的,帮杂家盯着些,别让陛下听信了那些只顾搏直名留青史的小人谗言。”
于是他从神策军中护军升任了内侍省少监。
多年在军中的积累功亏一篑。
明升暗贬。
他抗争过,他说:“义父您也知道,陛下心里还恨着儿子,先时还曾扬言要杀了儿子。李尚宫那么些年陪着她长大,儿子却失手杀了她……让儿子回紫宸殿恐怕不妥。”
魏恩朝却笑了:“不用担心,陛下的确是个念旧情的人。可她不光念李婉仪的情,也念着她的小伴读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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