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为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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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为妾之忧

卫铭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府,思秋园里满是北芜使团的人,宁思平在北芜的地位仅次于国主,他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有的北芜官员当场就要给个说法,难道南芜皇帝赐下这些舞姬是为了刺杀北芜重臣吗?雪芷也一脸冷漠自矜之色,令人将其他无辜的舞姬绑了交还给卫铭,言道不敢再受皇恩,但望早日将主使之人查清。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竟然要出手对付北芜的天府主人?其实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与宁思平有私仇的,一种就是不想让两国和谈顺利进行下去的人。

卫铭着人细查刺客的来路,从当场抓住的两名刺客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竟当着众人的面咬毒自尽,但总算查到一点,那便是刺客咬毒自尽用的毒来得怪异,像是北芜天府闻名天下的秘毒。

刺客居然跟天府有关系,这样的证据自然而然让人把刺杀事件的真相往北芜内部纷争上想去,南芜的官员齐齐松了口气,既然是人家内讧,那便不关他们的事,至于是谁在幕后主使,只待同宁宗主说明详由,让他们自己定夺,只要不耽误和谈便成。

卫铭在思秋园里待了大半夜也没见到宁思平的面,想进房探望也被拦下,北芜使团可不管他们查到的所谓证据,即使那毒是天府所出,也有可能是狡诈的南芜人故意混淆视听所为。

况且卫铭此人的名声太大,无数北芜将士命丧他手,对于此次和谈居然以他为首,北芜人一直耿耿于怀,若是可以,他们甚至想以卫铭项上人头为条件,退离望川山以北的据点。

宁思平一直没有苏醒,惊动宫里派出了太医为其诊治,喝了两付药也没有多大起色,卫铭只得留下人手加强对北芜使团众人的保护,他还要赶到宫里向皇上回禀此事,但求不出太大问题。

这种时刻本应守在宁思平身边的雪芷却成了闲人,那一刀来得太快,彼时她尚在为宁思平弹琴助兴。

难得宁思平愿与她共赏明月,虽然多了些碍眼的人,总比成天见不着他的面强,所以变故发生时,她一曲《相思意》只弹了小半,满心借着琴声倾诉衷肠,根本没注意到那片耀眼的刀光,直至被宁思平扯过一边,看着他生生为她受了一刀。

她吃惊之余又有些鼻酸,发威处理掉那些舞姬后,不放心地想去守着他,却生生被拒在房外,宁思平身边自有忠心护主的近卫,即便她是他们未来的主母,但她的南芜人身份使人心生戒备,只有宫海柔声劝她安心等着,宗主一定会平安无事。

雪芷没有争辩,谁叫宁思平平日里总对她无比冷淡,天府的人又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宗主对这位未来的主母并无爱意,故而她空有其名,行事颇不方便。

宁思平未醒,她顾不得计较这些,默默地等在房外。

今日他的举动太让她陌生,一向受他冷待,只是为何在危急关头替她挡下危险?难道他心里,终是在意她一些?想到当初为了求他看她一眼,见他一面,等待的日子不是一年两年,直至他终于说出:“阿芷,你不是一直想与我做夫妻吗,如你所愿,我将迎娶你。”

女人的一生,都在等着心中的良人来迎娶自己。

可宁思平的承诺是真心?又或者是为了天府必须有一个正统的继承人才不得不如此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撑着伞站在窗外,为一棵才刚及肩的幼树挡住大朵的雪花,而她也撑了把伞,却是在为他挡住纷纷雪粉。

那是一棵桂树,北地苦寒,这样的冬日,草木皆枯,谁都知道这又是一棵无法在北地存活的桂树,可他坚持想要栽种成功,试了一次又一次,岂知独木难活,这一棵终于也将死去,二人就在这雪天里,对着一棵不知来年是否还在的桂树许下了终身契约。

快要入冬了,思秋园里还有些未败落的桂花,宁思平选择住在这里,倒真是钟爱此物。

雪芷不再强求非要守在他身边,借口送贤平王世子,跟着离开。

她在想若是清秋知道宁思平便是那个人,还为自己受了重伤,又会怎样?有一瞬间她冲动地想去告诉清秋:平哥哥没有死,如今正住在思秋园里,刚刚为我挡了一刀,他终于知道谁才是他该重视的人,而且也终将与她结为夫妇。

她心里是极度瞧不起清秋的,也瞧不起苏妙,或者清秋比苏妙的处境好上一些,也不过是个厨娘。

几日前去世子府起码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便是走在前面的这个贤平王世子与清秋之间有些不寻常,叫人去探过,却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只知清秋眼下在世子府里的地位极其微妙。

至于微妙到何等程度,雪芷想过无数遍,她甚至恶意地想,最好清秋能从了那个世子,那她也可以少些担忧。

天已大亮,思秋园门外的守卫众多,引来附近的百姓围观,这一片多是民居,少有这种大阵仗,童子们扒在墙头看热闹,有站在近处的看见门里娉娉婷婷走出个大家小姐,都惊为天人,纷纷指点着议论。

卫铭也在想雪芷送客送到这里的真正用意,她是天府未来的主母,如此待客也勉强说得过去,转身告辞却发现她正抬头看着朱门上的匾额,眼光跟着抬上,三个古拙的大字“思秋园”横书于上,不由心中一动,这三个字倒符合他此刻的心境,思秋思秋,一心想着清秋为解也。

看来他是越来越喜欢那个时而灵动、时而隐忍的性子,喜欢她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喜欢她有才气却从不示于人前的淡然。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的喜欢,但不知清秋对他是无可奈何的隐忍,还是同他一样的喜欢,想来定是前者多些,他微一皱眉,不太愿意相信她是这种想法。

雪芷平复心神,恭送世子离去前,状若无意地请世子给清秋带话:“清秋姐姐的生辰快到了,我备了份薄礼,过些天想邀请她与灵玉小姐小聚以贺生辰,还请世子成全。”

她是在变相地告诉这个男子,清秋快要生辰,若他与清秋之间有什么,定会有所举动,或许可以推波助澜。

若没什么,那便就小聚一回,反正如今风光的是她,落魄的是清秋,她固执地认为,这样能一次次地伤到清秋。

卫铭总算阅人无数,也早知雪芷与清秋两人似乎并不对盘,觉得清秋并不喜欢同这个女人相见,可能是当初同学琴艺,二人之间互不服气也说不定,毕竟在他听来,清秋的技艺更高一筹。

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还请了灵玉,他无法替清秋回拒,看着雪芷一脸期盼,等着他回答,笑道:“雪芷大家客气了,清秋竟然与你是同门,真让人想不到,我自该行此方便,只是不知她生辰是哪一日。”

雪芷眼神一闪,果然他想要知道哪一天,立刻道:“下月初八,届时我会过府接她二人,啊,我糊涂了,该正式下帖子来着,灵玉小姐可是个尊贵人儿,郡王妃最疼的便是她。”

下月初八,也就是入了冬,也就是说北芜使团会留在越都城里过冬了,这意味着和谈会拖得更久,如此费时费力,究竟北芜人在想什么?他们一方面要和谈,另一方面却拖着不定,难道是因为主和的天府已无力再掌控北芜朝廷?这次和谈不像他初时想得那样顺利,宁宗主遇刺之事也许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和谈是否会更不顺利?他这些想法在心中转得飞快,面上照旧含笑答应下来,眼尖地发现雪芷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想来她不光是为了替清秋祝贺芳辰,更像另有图谋,不禁淡了脸上几分笑意,看来二人之间的恩怨不浅。

无暇细想,眼下知道了下月初八就是清秋的生辰,他总要表示一二,不过她会喜爱什么样的物件,若她要求出府怎么办?那时,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闲来无事他也想过如何要如何安置清秋,至今没有主意。

母亲不是说,他该成亲了吗,恰好有个清秋,恰好他喜欢她,什么厨娘丫头,都不过是个虚名,在他眼里,清秋不输于任何人,难不成,他还需要再娶个比世子这个身份更加尊荣的女人,迎回府里供着吗?但娶了清秋却也不能,首当其冲就是身份问题。

早先的时候,他派人查过清秋的底细,她家世虽清寒,可未败落前还算是书香门第,不然哪来一手好琴艺。

真是没想到,在那种情形下,无母无父无兄弟姐妹,她一个孤女,竟有勇气入王府去做厨娘养活自己。

换成一般人,估计也就是以泪洗面,依靠着亲戚接济或者赶快找门亲事嫁人了事。

初知道时,他只是赞赏这种勇气,后来想起,才觉得其中凄凉,这几年她心里定是极苦。

这种女子的性情,极为要强,清秋表面上看着随和,其实傲气十足,虽然年纪老大还没嫁出去,却不是任人轻视的,她有长才,人人都以为她只会做菜,竟不知她的琴艺不比雪芷大家差。

早听说清秋拿锅子敲走了所有想纳她为妾或做填房的男人,他若是用施恩的口气给她个偏房、妾室的名分,估计下场会很惨。

只是在别人眼里,他们之间的身份相差太多,他都能想象得出母亲会说什么:“铭儿想收到房里?只要你喜欢,我们自然没什么话说,但只能先收房,待你正式娶妻生子后,让她做偏房夫人,也尽够她了。”

偏房?妾?卫铭自己便先觉得不太可行,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只得暂且撂到一边,船到桥头自然直,毕竟经过昨夜,二人关系算是进了一步,也许清秋对他会特别一点。

会吧?他不确定地想着,有些头痛,定是回京后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不过一夜没睡就有些撑不下去。

他揉着眉心进宫面圣,任皇上拿着架子说起对他寄予厚望,千万要拿捏好处事的分寸,想来宫里已经晓得天府秘毒之事,不愿多干涉天府内部矛盾,最后提到了和谈的进度,当然是想要快些结束,能让人过个放心的年节。

当皇上也不容易,想必在宫里也不安稳,恩威并施一顿说教才放卫铭出宫。

此时才至卯时,卫铭没说要立刻回世子府,马车载着他在城中转来转去,他想清醒清醒,挑起一角窗帘任清晨冷洌的凉风钻进车内。

这一带是官商们聚集之地,没有早市之说,故而是越都城最最清静的地方,其实尚有一处比这里更加清静,那就是清晨时分的风月场所,黎明时分歌舞才歇,如何不清静。

卫铭自回京以来,甚少在外流连,可也不是没去过,与旧友相聚,抹不开面子时,偶然去过一两次,当然要尽兴而归。

不是男子爱去青楼,这中间的乐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倒并不一定非要过夜,图的就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寻找些与陌生女子温存的感觉。

从前年少时有过所谓的三五红颜知己,此番回来,不是已经从良,便已香消玉殒,当时曾信誓旦旦要等他回来,追随他去边关的青楼才女,年纪老大且沦落至更不堪的境况,他也落了个薄幸名声。

想想如今他能给清秋的,只比当初给那些女子多一些的温柔与宠爱,若清秋要得更多呢?她初时对他并无别的意思,全是自己步步紧逼,趁她心乱之际逼得她陷入沉沦,手段有些不太高明,但若不如此,依她坚韧的性情,没等他亲近到她,就会想个办法走人也说不定。

他想着想着突然不放心起来,昨夜过后,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清秋身心俱属于了他,从此死心塌地留下来。

另一种可能就是觉得没脸见人,躲起来谁也不见……当下再无心在外游荡,喝令马车回府。

一回去便叫人唤清秋来,可是找遍了鉴天阁也没有找到,小丫头们一问三不知,只说清秋姑娘一定在府里,就是不知道在哪儿。

红玉瞧出世子脸色不郁,喝道:“你们是如何伺候姑娘的,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改明儿把自己也给弄丢了不成?”

那二人低了头不敢说话,虽然是被派去伺候清秋,但在她们眼中,清秋还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姑娘,比她们高不到哪里去,而且清秋根本不喜身边有人伺候,常把她们赶在外间,独自待在房中,她们也落得清闲。

今早起身后,就不见清秋在房里,也没在意,如今悔得想大哭一场,今后再也不敢不上心了。

卫铭不耐烦地看红玉训斥二人,拂袖离去,红玉却跟上来回禀:“世子爷,王爷那边传过话来,要世子爷抽空回去一趟,王妃想你想得紧呢。”

卫铭一想,确实近十日未曾回过王府,前段时间忙于和谈之事忽略了这点尚情有可原,连日来只顾着与清秋亲近,竟没想过同城而住的爹娘,搬离郡王府后也甚少回去问安,真是不孝。

一时找不到清秋,他并不担心,因早安排跟在清秋身边的两名亲随也不在,想来三人并未出府。

他自然不能像昨夜那样在府里乱寻,这也太失身份,只好烦躁地在书房里转了又转,吩咐让人接着找。

世子府虽不奢华,地方可不小,昨夜合该天意,他才在水榭外碰到清秋,只是老天既然有意与他方便,后来为何又打断了他的好事?青书带了一人匆匆来见,原来是郡王府的一名管事,他这番是替郡王传话,昨夜北芜使团遇刺一事已传到郡王耳中,想到儿子正参与和谈,担心不已,才着人来请他回王府一趟。

难得自己的闲散老爹能想到这点,卫铭突然想到红玉刚才说的王妃有请,两个人一个为了公事,一个为了他的婚事,竟不约而同地叫他回去。

郡王妃想的是让卫铭与灵玉亲上加亲,这个主意太荒谬,卫铭不想听从,他连与灵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没有,两人之间生疏得很。

此番叫他回去定是要说清秋的事,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包括昨夜,他与清秋之间的动态,郡王府那边全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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