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钱浅的婆婆, 这位出生名门的姜沛女士,无论从外貌到举止,再到行为处事风格和谢钱浅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她回国的前三天, 沈致就事先和谢钱浅打过了招呼,无论她妈说了什么,或者她的态度是怎样的,都不用去理睬她, 如果她有什么地方让谢钱浅感到不舒服了, 也不必忍着, 一定要告诉他, 他来处理。
沈致一般很少会特地叮嘱谢钱浅什么事, 他能煞有其事地跟她交代, 说明他对自己的母亲大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果不其然,姜沛回国的第一天就给谢钱浅来了个下马威,由于航班落地是晚上,所以沈致安排了郑叔和顾磊去接机。
结果就因为谢钱浅没有亲自去机场接她这事,姜沛在回来的路上就表现得不太高兴。
顾磊坐在副驾驶悄咪咪和谢钱浅通了个气, 于是谢钱浅为了挽回点在准婆婆面前的形象, 特地跑到一间堂院门口, 准备来个欢迎仪式。
她蹲在大门口的时候就在想, 这都城不能放鞭炮, 不然买两挂鞭炮来放一放营造下气氛挺好, 所以她还特地跟沈致说了声, 跑了两分钟到步行街那头买了两根荧光棒回来, 这样总算有点仪式感了。
等了半个小时, 黑色商务车停在一间堂门口,沈致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当谢钱浅看见自己的准婆婆时, 基本处于下巴掉下来的状态,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中老年妇女在飞了十多个小时的航班后,还能妆发保持得如此完美,笔挺的深红色大衣配上精致的小礼帽,完美的唇色和妆容,小到手指甲和根根睫毛都挑不出一丁点瑕疵,这造型精致得哪是赶路的?分明就是像要去参加伊丽莎白的晚宴。
可不得不说沈致妈妈长相很出众,谢钱浅虽然对沈致的爸爸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此时此刻见到沈致妈妈后,终于理解沈致基因为何如此强大了。
相比而言她手中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就有些搞笑了,果不其然,姜沛冷眼瞥了下她手中发着光的廉价塑料,神情有些高冷。
谢钱浅默默将荧光棒背到身后,喊了声:“阿姨好。”
三个字说得十分僵硬,然而此时沈致却善解人意地牵起她的手,从她手中接过荧光棒对她说:“叫妈。”
谢钱浅别别扭扭半天叫不出口,“妈”这个称呼即使从前在面对木子的时候她也很少会叫,更何况是个第一次见面完全陌生的女人。
姜沛也没指望听她叫妈,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必了,我无福消受。”
谢钱浅垂下眸没说话,姜沛已经大步迈进一间堂,沈致攥着谢钱浅的手轻轻捏了下,侧过身子在她耳边落了句:“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谢钱浅抬起头对他露出个“安心”的笑容。
于是沈致便牵着她转身跟在姜沛后面进了院中,走到廊上的时候,姜沛突然停住脚步对沈致说:“你先进去,我跟她说句话。”
沈致皱了下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
姜沛倒是笑了下,不过笑意并不达眼底,道:“我找浅浅帮个忙,还得请示你了?”
谢钱浅将手从沈致掌心抽了出来对他说:“那你进去吧。”
她拍了下他的膀子把他推了进去,临关门前还特执拗地说:“放心,我能搞定。”
沈致扯了下嘴角,他其实并不担心谢钱浅会在他妈那受什么气,她虽然看着单纯没什么心眼,但真把她惹毛了,对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反正他亲测过。
想着这后面有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不能总横在两个女人之间阻止她们接触,便也由她们去了,静观其变。
那边门一关,姜沛立马收起所有表情对谢钱浅说:“去把我行李都搬到我那去。”
她那,指的是主楼西侧的那栋常年闲置的三层小楼,是离一间堂院门最远的距离,需要绕过整个院落才能抵达西侧小楼。
而此时顾磊已经陆续将姜沛的行李从商务车上挪了下来,后排座全部放倒足足塞了8个行李箱,也不知道姜沛女士到底带了什么回来,个个行李箱都重得要死。
谢钱浅没有任何不悦,撸了撸袖子就大步往门口走去,此时顾磊正好拎着两个行李进来,姜沛冷冷地对他说:“放着,给她搬。”
顾磊张了张嘴,还是回了一句:“这太多了,嫂子一个人搬不完,而且又死沉的。”
“我说话听不懂?”姜沛光站在那的气场就透着一种强势无法侵犯的味道。
谢钱浅面无表情地从顾磊手上接过行李扛着就跑。
姜沛上飞机前,足足四个大男人开了三辆车才把她送进机场,她自己带的东西她有数,就谢钱浅这个小身板顶多搬两趟就够她呛的了,结果没想到她不仅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扛着行李箱跑。
姜沛本想给她个下马威,然而二十分钟不到,当谢钱浅把所有行李全给她抬上楼去,并跑回来问她还有啥的时候,姜沛惊得简直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半天问了句:“你不累啊?”
谢钱浅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还好,我背了半年的沈致,天天也这么上上下下多少回,习惯了。”
姜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小身躯,挥了挥手说:“你不累我累了。”
然后便赶紧回去休息了。
谢钱浅进屋的时候,沈致饶有兴致地问她:“我妈怎么为难你的?”
谢钱浅还告诉他:“你妈人挺好,没怎么为难我,就让我帮她搬个箱子,我以为多大事呢。”
旁边的顾磊和顾淼笑成一团,这大太太怕是算计错人了,他们嫂子岂是一般姑娘。
事实上这件事在后来一个月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来谢钱浅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例如姜沛用贵妇圈那套阴阳怪气的话语内涵她,她压根听不出来,有好几次她以为姜沛在夸她,还怪不好意思地谢谢她,谢得姜沛一头恼火没地儿发。
二来有时候姜沛想找点茬,故意让她爬高上低拿这搞那,谢钱浅总能分分钟帮她搞定,而且还表现得非常开心的样子,毕竟这些事情平时沈致都是不让她干的,有了婆婆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她正好可以施展施展身手,活动活动筋骨。
姜沛那个憋屈啊,她就从来没见过如此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于是她干脆直接找到了沈致。
在某个黄昏,把沈致拉到院中义正严辞地对他说:“我不同意你娶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个什么背景…”
沈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无父无母不是因我而起吗?她的背景就是我。”
“好,就算不谈这个,你看看她,有哪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你那些个叔叔都是怎么教孩子的?”
“大家闺秀该有什么样?你随便喊一个大家闺秀出来,我不介意比比看含金量。”沈致单手抄兜,气场笃定。
姜沛被他这副强硬的模样气得不轻:“我在说学历吗?学历这东西都能镀金的,关键要能带得出去,你身边的女人怎么也得是个八面玲珑的,本身你就不喜欢应酬,再娶个这样的回来,事业怎么打理?”
沈致微蹙了下英挺的眉峰,随后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老妈:“你活了一辈子,到老了有些事情该想通了,你的婚姻不就是为了所谓的打理事业,利益结合,你这些年过得好?”
夕阳缓缓下落,照在姜沛的瞳孔里,仿佛一把盛怒的火焰,这些年她和沈致虽然并不亲近,但面子上也算说得过去,这是沈致第一次当着她的面顶撞她。
姜沛的声音提高几个分贝质问道:“你说什么?”
沈致冷冷地回答她:“我说你的人生已经给我示范了一次这样的婚姻有什么结果,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而且我娶谁是我的事,原则上,我只是告知你,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啪”得一声,姜沛抬起手就给了沈致一巴掌,沈致整个人都怔住了,漆黑的瞳孔里顿时刮起一阵汹涌的漩涡,他死死盯着姜沛,空气在瞬间凝结,气温骤降,姜沛的胸口上下起伏,面目扭曲,沈致周身布满了危险而可怕的气息,姜沛这巴掌扇出去自己也呆掉了,望着沈致眼带恨意的目光,双腿有些发软。
他就这样盯着姜沛看了几秒,丢下句:“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妈。”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走进屋内。
谢钱浅靠在屋侧的墙壁上双手都在发抖,她本来只是从侧门出来浇个花,没想到会撞上他们母子的对话,姜沛的那巴掌不仅仅是扇在沈致脸上,更是扇在谢钱浅的心尖上。
沈致发病时那么胡搅蛮缠,她都舍不得打他一下,这是他妈妈啊,她为什么就舍得对他下手呢?沈致那么骄傲的人,她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来对他呢?如果她不是沈致的母亲,她这个举动足以让她趴下一万次了。
谢钱浅越想越气,丢下浇花壶就直接冲进了西边小楼,一巴掌推开了门。
姜沛也刚回屋,听见声音猛地回头,便看见来势汹汹满眼通红的谢钱浅,上来就问道:“你为什么看不惯我?”
说实话,当姜沛乍一看见她那英气逼人的样子时,的确吓了一跳,而且她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如此直白的人。
在他们那个圈子,谁不带着几层面具做人,即使和对方说话都不一定能猜出彼此的真实意思,哪里有谢钱浅这种单刀直入的性格,倒把姜沛一时间弄得有些懵。
随后谢钱浅非常生气地走到她面前一通质问:“你因为木子不喜欢我是吗?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你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但你不能污蔑木子,木子一生光明磊落,一心为了沈致的病,连离开人世都是因为想去看你儿子的病情,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而且你不喜欢我冲着我来,你凭什么打沈致,这么多年他生病那么痛苦,你照顾过他吗?你问过他吗?他一边对抗疾病一边打理生意,你关心过他吗?
他发病痛苦的时候你在哪?他四肢疼痛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你在哪?他绝望自杀的时候你又在哪?但凡你对他多点关心,他也不会这样。”
“你说什么?啊致闹自杀?什么时候的事?他病不是好了吗?”
“Ancel说这个病不会痊愈,这种阴影会跟随他一辈子,只能尽量抑制,但是他之前又复发了,现在才刚好一点,你知道我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让他成为今天的样子吗?
我不能睡觉,不能按时吃饭,他发起病来砸毁所有东西,我一遍遍收拾,一遍遍复原,一遍遍重新做心理建设,就连高烧41度都得早晨六点起来给他做饭,即使这样他也有可能一口都不吃还把餐盘砸我身上,你来过过这种日子,你能受得下来再来评价我有没有资格嫁给他。
你欺负我就算了,以后再敢对沈致动手,我不会揍你,但我会捉几条水蛇和癞.蛤.蟆回来半夜趁你睡着放你被窝里,说到做到。”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谢钱浅的最后一句话着实是把姜沛震慑住了,如果是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说这话,姜沛可能都会不以为意,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谢钱浅口中说出,她一点都不怀疑她是否真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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