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识到,他们这回碰上的不是寻常的邪祟, 不是谁都有资格与天神对立的, 哪怕战败, 那也是令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道:“如果邪祟真能利用大地之力,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也能。宋公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宋彩心头一跳:“什么事?”
“巫人的咒法不该随我一起被掩埋在黄土中,能否请求宋公子帮它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宋彩暗叫果然,这小伙在交代后事。他满脸的不高兴:“圣子这是干什么, 都说了你还有好日子要过。世界之大,你没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难道就没了留恋的?”
少年垂着眼眸想了想,当然有啊, 对着宋彩却是腼腆一笑:“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即使这次能侥幸逃生, 以后也没剩多少日子了。承宋公子吉言,哪怕我还有二十年又怎样, 对咒法来说实在太短了。宋公子不必有负担, 命有定数,成败随缘,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拜托了。”
宋彩见他坚定也不再推辞,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叫北云既来办这件事,因为北云既的确不合适。北云既是家中独子,一座城池和人族的兴衰压在他身上已经够重, 何况他父亲与诸多无辜者前不久才因巫术丢了性命。
抛却这些不谈,宋彩觉得圣子的意思并非真叫他把咒法交给一个“人”,人的寿命终归太短,他所期盼的恐怕是一个妖,或者任何寿命更长、不易受到大地之力反噬的灵物。可妖物、灵物除非残废,否则都有不弱的修为,并不需要依赖于大地之力,咒法这东西分明就是上天专门赐予人族的一柄锋刃。
是他想太多,还是圣子的这番托付纯粹属于急昏了头?
少年补充:“它会派上用场的,宋公子相信我。”
宋彩答应了他,凑近了些,由着少年握住他的双手。
与他所想不同,巫人的咒法不是编纂在书册上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时有股微微发麻且刺痛的触感传至手心,一些奇怪的符号便开始往他脑袋里挤,爆米花似地随处崩炸,闹腾得不行。
传输过程持续了一小会儿,刚一结束耳边就冒出一个声音:“我在营帐外,你出来。”
这是江晏的心海之语,某人长时间不会去,他亲自来找了。
宋彩仿佛做贼心虚似,总觉得不该当着千重心的面这样隐秘地和江晏联系,尽管千重心已在不知不觉中摆脱了曜炀宫女主人的身份,并不妨碍宋彩浑身不自在。
他在心海中答了一声“就来了”,又仓皇对少年道:“圣子,那个……外面有人来找我,我改天再来探望你,你千万保重身体哦。”
圣子微微一笑:“好,我起不了身,就不送了。”
宋彩摆摆手,示意千重心一起走。
他们俩是一起来的,按理说也该一起回去,千重心之所以穿着轻铠也是因为身兼要职,离开大营太久不合适。谁知千重心只顾暗搓搓地抿着嘴笑,末了轻咳一声:“我再帮圣子调点药,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宋彩心想之前不是说多喝热水就可以了么,这会儿怎么又要配药了。他道:“要不然我帮你吧。”
千重心:“不用不用,我叫侍从帮忙就行了,也不需要做什么,拿来纸笔写个方子就行。”
宋彩真是心虚得狠了,愈发殷勤:“那应该很快啊,我在这儿等你,万一需要帮手我好立即凑数。”
千重心急了,直接把他往营帐外面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
刹那间宋彩还以为有敌军来犯,这姑娘打算舍身殿后。
在江晏准备第二次传讯时,宋彩走了出来,脸色有些疲倦。江晏原本打算佯作生气,质问他为何耽搁这么久,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放弃了,不由担心:“哪里不舒服么?”
宋彩摇摇头,坦白道:“刚才圣子把巫人的咒法传给我了,现在我的脑袋里有几十个符号在打转,它们排列成不同的阵型就有不同的作用,搞得我头晕眼花,好混乱。”
江晏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要不然……”
宋彩眼巴巴等他的下文,他却一把捂住那双蛊惑性十足的眼睛,凶凶地说:“别看我!要不然我给你揉一下太阳穴?”
宋彩:“……”
揉就揉呗,吓我一跳!
宋彩扯开他的手,也凶凶地回:“来吧!谢谢啊!”
江晏压下企图上挑的唇角,双手捧住他后脑,拇指触上太阳穴,轻缓珍重地揉了起来。
臭小子的皮肤细滑柔软,跟那烤化了的白瓷似的,又像小时候吃过的父亲塞来的马奶糕……真不爷们儿。
“疼吗?”大妖王问。
“不疼,力道正好。”
实际上力道有点沉了,因为那双手该是拿得起蛟骨铁鞭、摔得动千金之蟒的手,又怎么可能做得好这种小事。
但宋爸爸知足,只要儿孝顺,就是一指戳穿自己的太阳穴也无所谓,他欣然受之,甘之如饴!
尽管他没说实话,江晏却还是有所感似地放轻了些,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以后……可经常为你揉。”
宋爸爸闭着眼睛享受,插空点了点头,殊不知某人说出这种话几乎消耗了全部的勇气。
大妖王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没这样伺候过别人,也或许因为伺候的是宋彩。
搁在从前,若是有人告诉他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心甘情愿伺候一个男人,他必定不等那人说完就一掌劈死。可现在,遐想着将来大事皆毕,在曜炀宫那窄窄一方天地,在旁人都不得进的纱帐鸾床上,他们可以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的心中竟都被绵软香甜的奶味灌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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