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芝崖上,昔年的邪教已经变成了神芝宫, 从宫门到正殿, 从正殿到偏殿, 再到四季花园,到处都种着神芝草。一朵朵奶白的神芝草肥肥胖胖,泛着点儿黄的顶盖如同香香甜甜的奶油芝士小帽,看着就有食欲。
但宋彩没心情去薅来尝尝,他自从听到江晏的意图之后就一直牙关打颤, 怕得要死——他总觉得江晏可能想自杀。
他劝了,被江晏宽慰说没有要自杀,别多想;他吼了,被江晏搂着肩膀说这样对两个人都好;最后他嚎啕撒泼, 拖着江晏的手赖在地上不肯走, 便被江晏问“是要抱着还是背着”。
他没辙了, 只得擦干眼泪勇敢地站起来,先跟上去看看情况。
引路的是个样貌周正的年轻男子, 看着挺瘦, 但是肚子很大,走起路来肚皮一颠一颠的,配合着骂骂咧咧时忽而撅着忽而扁着的那张嘴, 倒是有点滑稽。
男子扛着锄头一边走一边骂一个“老不死的”,宋彩听着原因无外乎那人叫他干活了,整天不是刨坑就是锄地,辱没了他的尊严。
宋彩听他骂, 自己的情绪倒是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便问他骂的是谁,男子说还能有谁,岛上年龄最大的那个就是了。
江晏笑了一声,道:“阁下能忍到现在也着实叫人佩服,换了我可不行,宁死也不做这等低三下四的事。”
宋彩忙捂住他的嘴,冲脸色发青的男子道:“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别往心里去。”
江晏往旁边侧了侧头,叫宋彩够不着他的嘴,挑事儿似地道:“不是那个意思还能哪个意思?我生平最烦抹桌扫地这等活计,以为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折辱人的了,谁知今日涨了见识,原来还有刨坑锄地。”
“……”宋彩的表情整个僵住,自暴自弃地拍了拍额头,心道江晏你就使劲儿作吧,直接作得蓬莱仙人不肯帮忙才好。
那年轻男子“铛”地一声扔了锄头,横眉怒目地盯着江晏:“你小子给我记住刚才说过的话,今日不管你求什么,都别想成功!”
江晏:“你说的算么?你又不是蓬莱仙人。”
男子叉着腰:“蓬莱仙人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比他强百倍!他得听老子的!”
江晏:“喔,这么说你是蓬莱仙人的亲老子?”
男子:“不是亲老子胜过亲老子,想当年我……我呸!我跟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得着么!走走走,别想套我的话。”
宋彩心想这人提到了当年,又说蓬莱仙人得听他的,要不是他跟蓬莱仙人有仇才故意口出狂言的话,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难道是……
“什么玩意儿!”男子突然弯腰从路旁种植神芝草的腐叶土里拎出一只花栗鼠,“又来拱神芝草,知不知道这里的每一根都是老子种的,老子一口就能吃了你!”
他说着就把花栗鼠往嘴里丢,一声呵斥传来:“住口!”
宋彩和江晏齐齐往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位手拿拂尘的青年道人正立在小路尽头,笔直如青松,纱袍浮动,十分的仙风道骨。他拂尘一扫,要吃花栗鼠的男子便“剖”地被扣上了一顶乳黄色蘑菇帽。
宋彩咬着嘴唇,没好意思笑出声。
男子气急败坏地吼:“你这老不死的,快把老子头上这坨屎弄下来,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宋彩心想,原来他嘴里的“老”是这种含义?这人在俺们那旮沓连大叔都算不上好乜,这明明就是帅气小哥哥呀!
那道人瞧了瞧他的肚子,摇头叹息:“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容易胀气。”又对宋彩和江晏道:“两位别见怪,这些年不能外出把他憋坏了,脾气难免暴躁,其实他本性不算坏。”
暴躁男子开始用锄头刨脚下的青石路:“老子就是坏!谁要你说好话了,谁又要当好人了,你想得美!呸!”
道人手里的拂尘又是一扫,男子当即大叫起来:“老不死的臭王八!九千年陈酿臭大酱!你快把老子变回去!否则老子复原以后叫你变成老子的一根毛!弯弯曲曲的臭毛丝,天天被【-哔-】的【-哔-】!”
宋彩无语,这都是什么猎奇的骂法。但看男人除了头顶的“芝士帽”并没有别处异常,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道。江晏比宋彩明白,可算是找到了由头,毫不遮掩地嘲笑:“阁下还是省省力气吧,白天骂得爽,晚上要遭殃。”
宋彩的脑袋里“叮”了一声:啊?!
惊恐诧异的思考间已经到了殿堂会客厅,道人叫小童给客人烧茶,请他们坐在了蒲垫上。江晏同他客套,道人便说:“仙人不仙人的可不敢当,都是别人抬举。贫道在这蓬莱岛上就是图个清静,顺便帮他净化戾气。哦,他叫翻天,自己取的名字,不太上得台面。”
“放屁!你说谁的名字上不得台面?你再说一遍!”
“上不得台面。”
“你娘的还真敢说!老子X死你!当年你给老子当手下的时候天天唯谁马首是瞻,还不是老子!当时怎么不敢说老子名字难听?现在看老子龙游浅滩就敢蹬鼻子上脸,#&*……”
宋彩心想,噢,这道人就是蓬莱仙人。嗯……九千岁的蓬莱仙人,年轻很正常。
那么旁边这位一边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狂扫蓬莱仙人和江晏,一边唾沫横飞不依不饶的翻天先生……就是当年的邪教教主,传说中的魔修?
嗯……众所周知,魔修都是话痨,邪教都搞传销。
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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