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交谈
娄朋辉在廖涵潇惊愕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那张铁质的椅子前面坐下去,按照规定,看守将椅子腿上的铐子拷在娄朋辉的脚腕上,然后退到门口站着。
廖涵潇一直看着娄朋辉,发现他不只头发花白了,眼神黯淡,脸色蜡黄,双颊下凹,整个人毫无生气,干瘪瘪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且是老了十来岁的行尸走肉,二人面对面坐着,看着都不像是一辈的人。
娄朋辉没有理会他的注视,他一进来就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合同,立刻明白了廖涵潇此行的目的,于是不用人提醒,他拿起钢笔开始翻看合同。
廖涵潇看着这样的他一时说不出话,他是第一次见到受打击如此之严重的人,反差居然这样的大,甚至把之前准备的话都忘了。
“签在这?”娄朋辉依旧没看他,手指着一处空白问,他声音有些闷,很平静,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眼光。
廖涵潇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对,姓名,身份证号。”
“住址和联系电话呢?”
廖涵潇想了想;“空着。”
娄朋辉没理他,翻开下一页继续签字。
这合同除了例行的法律公文外,还有很多涉及到两家公司的交易细节,针对收购的问题尤其详细,虽然周朋福的年份跟璨之华不能比,但毕竟是他们经营了几十年的心血,辛苦了这么久拱手让人,廖涵潇都能想到得有多心疼,可娄朋辉签字时眉都不带皱,好像合同上的东西跟他没有关系。
也许这就是麻木吧,廖涵潇这么想,他是彻底的完了,也认命了。
娄朋辉写着写着,忽然捂住嘴打了个喷嚏,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生病了?”廖涵潇随口问。
“被你香水呛得,”娄朋辉依旧头也不抬。
这回答把廖涵潇逗乐了,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娄朋辉,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他的确是完了,但是没认命?
这个认知让他放松了心情,他不想欺负弱者。
“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硬汉?”廖涵潇舒展了胳膊,翘起二郎腿问。
娄朋辉不理他,刷刷的签着字。
“新造型不错,建议你以后都别改形象了,是个很醒目的标签,有没有风声你会判几年?”
娄朋辉翻了一页,快速的读下去,在空白地方继续签字。
“其实时间长不长不是关键,只要你老老实实服刑几年,后面会慢慢给你减刑,”说完,廖涵潇把胳膊肘放到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盯着娄朋辉,低声道;“关键是出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娄朋辉的笔尖顿了一下。
“我们两清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应聘,我不是那种传统的人,”廖涵潇露出一丝诡诈的笑容;“我喜欢结交各种三教九流的朋友。”
“抬爱了廖总,”娄朋辉终于开了口,只是说了这一句后就没话了。
“我可以安排你去分部,还是原来的大楼,原来的办公室,只是头衔没那么高了,品牌也换了,希望你能习惯。”
娄朋辉听到这,低声笑了,很不屑,笑完以后仍旧不说话。
廖涵潇看着他,觉得他此时是又臭又硬,或者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娄朋辉签完手上的一打合同,将钢笔放在一边;“还有吗?”
廖涵潇觉得很无趣,拿起书包,将里面的都拿出来,又将签好字的塞回包里。
娄朋辉拿着钢笔等他收拾,趁着空档打量了他几眼;“今天的廖总看上去特别年轻啊。”
“嗯?”廖涵潇闻言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娄朋辉满脸的胡茬,憔悴又疲惫。
“看跟谁比了,跟你比的话谁都年轻,”廖涵潇说完又加了句;“我本来也很年轻。”
娄朋辉接过廖涵潇递过来的合同继续签字;“他们留给你的时间不长吧。”
“不长。”
“那就别寒暄了,有什么正事就直说吧。”
“正事就是这些合同。”
“哦?”娄朋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廖涵潇也在看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喊他一声叔叔都不为过,毕竟他显老,我显小。
“廖总,我不是傻子,”娄朋辉再次不屑的笑,很有点光脚不怕穿鞋的劲头,他拿钢笔敲着合同说;;“这些东西都是由律师带进来的,您现在亲自跟进来,还说只为了合同?有什么话直说吧,我都这德行了,您还顾忌什么?要说看我一败涂地的模样,您也看见了,满意吗?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什么我都受着,要是还有事情问我……林余深的案子你不跟进,应该没什么问题问我吧,还是有人要您来问我话?”
“没人要我来,是我自己要来,”廖涵潇回答;“毕竟老对手了,最后结束要见个面,表达下情谊。”
“别他妈胡扯了,”娄朋辉冷笑一声,他逐渐没有了开始的平静,握着钢笔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廖涵潇,我最看不上你的虚伪,哪儿学的那一套假绅士,表面假装的像个人,背地里使绊子!我他妈就输在没你阴!”
“别说的自己这么无辜,你不挖我墙角我会注意到你?”廖涵潇听他这么说也来了气;“之前璨之华的税务危机你敢说你没参与!?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哪想到你们这么经不住折腾,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招惹谁不好,招惹我?自不量力!”
“廖总,别避重就轻呀,”娄朋辉直视着廖涵潇,脸上的的狠毒有种浮于表面的浅薄,这让廖涵潇有点诧异。
“我可没有雇人潜到对方床上去套情报,这么下作的手段我不稀罕用!”
廖涵潇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咬牙切齿;“下作!?你不想想你做过的事情有多下作!你没资格说我,要怪就怪你那死鬼爹,存什么不好,存了那么个害人害己的东西,林家杀了你的心都有,知道谁现在最护着你吗?郑少凯!你由林家的走狗变成郑家的走狗,!好好祈祷郑少凯比林余深更有情谊吧。”
娄朋辉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攥着钢笔,呼哧呼哧的喘气,眼睛猩红,目光怨毒,廖涵潇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在他看来这人已经不是垂死挣扎了,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周瑞安要与娄朋辉见面了,果然当面反驳回去更解恨。
二人就这么怒目对视,看着看着,娄朋辉上一秒还如困兽一般发火,下一秒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廖涵潇目瞪口呆,他干什么?他怎么笑了?他还有心思笑!?他疯了?
娄朋辉低着头笑,紧攥的双手也松开,撑着脑门继续笑,笑的岔了气,笑出了眼泪,笑的连看守都看他。
廖涵潇铁青着脸色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不可理喻,可能精神上都失常了。
娄朋辉笑了半天,最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的衣服还是自己的,只是套上了标识马甲。
“过瘾吗?”娄朋辉面带诡异笑容,从指缝中望向廖涵潇;“是不是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有没有体会到落井下石的畅快?要是没有,我再给您垫几句?”
廖涵潇哼了一声,伸出手拍了几下,算是给他鼓掌;“不错啊小娄,演技漂亮,还真把我骗了。”
“不敢当不敢当,”娄朋辉笑着推辞,言语里没有任何诚意;“多亏同行衬托。”
“看来你一直没闲着,刚才还有人嘱咐我,不让我说太多怕刺激你,看来他真是多心了,”廖涵潇的脾气逐渐被挑起来,他发现现在的娄朋辉比以前还可恶,以前的那个还披着文明的外衣遮掩一下,现在的他是彻底变成了无赖。
“倒不是,”娄朋辉笑微微的说;“我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接受不了,出了几场洋相,不过现在想开了。”
廖涵潇摇摇头;“你到希望自己想开了,可惜只是在自我麻痹,你那拙劣的演技只能骗过你自己。”
娄朋辉没理会他,只是又笑了几声,拿起钢笔继续签字;“又要批判我,又要我面对现实,廖总刚还说愿意聘我,现在又想我想不开?有点矛盾啊,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廖涵潇没听懂,略带疑惑的看向娄朋辉。
娄朋辉没有再笑,很平静的重复;“是您想逼死我,还是有人拜托您来逼死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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