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杜识迎作为新娘好友,席位离礼台很近,众人在座位上寒暄时,他也兴味盎然地搭话。桑怀梦不做伴娘,趁婚宴还未正式开始,端着杯酒满场游走,像一只花丛中翩跹的红蝴蝶。
来的路上她跟杜识迎聊天时说到一句话:“像我们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对爱情满怀期待。”杜识迎轻描淡写地辩驳说他并没有期望什么。
他知道桑怀梦最无法理解的还是他为了一片绿叶放弃整片森林。她口中的“我们这种人”,清楚地下定义的话,大约指的是毫无建树却又天生好运,不劳而获却拥有许多百分之八十的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产的这类人。
人生奋斗的目标不外乎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生活安稳。而他们这类人,因为各种机遇早早地跨步到了最高的台阶上,能做的好像只剩下胡作非为。
到这地步还要去追求真爱的,不是朱丽叶就是仙蒂瑞拉。所以结局也相对应的,要么走向灭亡,要么就是做梦。
他的食指搭上茶杯,主持人突然清了清嗓子,扬声说:“还有十分钟结婚典礼正式开始,请各位到场宾客入座,谢谢配合。”
一阵骚动后,桑怀梦扭着水蛇腰坐到了杜识迎身边,只过了这么会儿,她的口红就有些晕染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杜识迎偏头看到后,低声提醒了她一句。
“嗯??”她找出化妆镜照了照,轻声啧了一下,掏出口红开始补妆。补完唇妆,她又去补腮红,这期间,她的余光扫到神色岿然不动的杜识迎,莫名地皱了皱眉,靠过去一点问,“要不也给你补一下口红?”
“…………”杜识迎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表情,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然后说道:“桑小姐,下次开场以前能不能看着点喝?”
“这点酒不至于醉。”桑怀梦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支还没用过的小样口红,转出来之后,不知分寸地半起身,按住杜识迎的肩膀。
杜识迎倒也没有挣扎,只看着远处随颂乐来的人。桑怀梦三下五除二给他涂完口红,忽觉不对,低头看了看包装说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杜识迎拿起桌上的一把调羹,对着脸潦草地照了一下,嘴唇的颜色并不非常显眼,他也没留意桑怀梦的表情,于是没出声。
桑怀梦终于坐回去,之前在她膝盖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掉了一地,杜识迎矮身帮她捡。
捡起最后一支眉笔时,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客人也都安静下来,优美的钢琴曲流淌在大厅各处,与此同时,杜识迎拢起化妆品,装进桑怀梦的包里,终于坐回了原位。
花童和新人缓缓入场,零星的鼓掌声在角落里响起。
杜识迎拍着无声的手,望着一对伉俪笑容可掬地在证婚人面前立誓,互相答应彼此的承诺。漫天的花瓣从新人入场之后就没有断过,看的人眼花缭乱,新娘有感动的哭腔,近或远的地方都有大笑和祝福。
他看到李重遇站在伴郎团之间,高而显眼,举止得体礼貌,表情谦和。西装比制服还有效,也可能是情况特殊,所以隔着十米远的李重遇看起来可靠得令人心慌。
“看那位警官?”桑怀梦忽然问他。
“嗯。”
主持人不知道妙语连珠地讲了一个什么笑话,总之全场的人都发笑,气氛一时热烈,理所当然地,李重遇也笑了,杜识迎很怪地无法移开视线,目光看似自然而实则焦灼地黏着光芒里的他。
满堂的欢笑声中,他听到近在咫尺的桑怀梦的声音,她的语气很轻,她说:“那你完了,杜识迎。”
杜识迎转头看她,她早就大笑着去和别人勾勾搭搭了,无暇顾及他的反应。诚然杜识迎一直认为自己站在悬崖边苟活,可如今情况并非如此,他现有的情绪不是将要溺死的那种不安,而是将要成为被抓获的猎物的那种不安。
成年后,他也很少因为一句“你完了”而真的感到遭遇灭顶之灾。
杜识迎想在婚宴结束之前离开,暂缓心情,不承想这个想法可能是被谁泄露,他刚和新娘道别,还没有出宴会厅,手机便响了。
是李重遇打来的。
杜识迎没有接这个电话。
他独自拎着外套下楼,被拂面的夜风吹了一脸,未曾来过的酒气也熏上了头。明明没有喝多少,身体却有饮酒后的醺然欲醉之感,在电梯间里他照到自己的模样。
苍白、精于算计、气质轻浮,无论怎么摆正表情,都不能令人付之一分一毫的信任。
手机接进来另一个电话,杜识迎把听筒挨近耳廓,一把低沉的苍老男声传入耳中,耳膜像被冰凉的刀尖擦过一遍,那人说:“再回来一次吧。”
听着他的声音,杜识迎有种耳朵被枯朽的树枝搅拌的不适感。他没有动,盯着电梯的数字慢慢跳到了负数,才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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