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为人
“话说当日，天地风云色变，那雷劫的声势数千里都能得以耳闻，近者更是振耳欲聋，那一道道雷劫从天而降，简直如同世界终结将至一般，龙吟宗宗主龙阳天自知难逃顾妄杀这样舍命的追击，当机立断，舍弃原身而逃，三魂六魄却还是没能逃过这九重劫雷，可惜啊……可惜……”台上说书人啪的一声收起折扇：“诶，各位道长，欲知后事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台上一名精瘦的中年人，蓄着山羊胡，头发花白，双目却神采奕奕。他在台上唾沫横飞的讲着，时不时的喝一口茶水，折扇再扇上两扇，看着很是悠闲。
“哇，吴墨子你这算是讲完了吧，还要我们听下回分解，下回分解我们听啥啊？”台下的人纷纷嚷嚷起来。
“诶，这位道长有所不知啊，相传这顾妄杀并非真正的顾妄杀，真正的顾妄杀早已死在数百年前，当时妄杀门的门主，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还有什么人能代替顾妄杀？魔修之中出了两个这样的人物，难道不应该早就闹翻天了吗？”
“所以我说了嘛，请听下回分解。”台上的中年人嘿嘿一笑。
“吴墨子你这故事怕是你自己编来做噱头的吧？这哪有魔修最终胜了正道的道理？龙吟宗的宗主都逃不过，那这四洲岂不是都要覆灭在那顾妄杀手下了？”
“你怎知就不是真的？”中年人吹了吹胡子瞪着他，“正因为是这个结果，才不可能是我编的。而且就算你觉着是假的，听听又怎么了？还不许我讲了不成？”
“……哎呀，行了行了，你这个人怎么还较真儿呢？”
大家哄笑起来，都没有太认真。场内皆是热闹无比，独独有一个人坐在窗边，一身白衣，安静的听着故事，双手捧着一盏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听见顾妄杀几个字的时候，才有了些反应。
他的思绪逐渐回到那个时候。
十年前，顾尤青走了之后，正道的人并没有放过杀念楼。顾尤青的雷劫吓得大部分修士四下逃窜，围攻之势也不攻自破，但还是有小部分极为执着的修士秉持着正道诛魔除害的理念继续围攻杀念楼，追杀杀念楼残党。
杀念楼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没有顾尤青，也让这些正道铩羽而归。不过杀念楼也是损失惨重罢了。
“楚安。”坐在他面前的人喊了他一声，他才回神，故事已经结束了。
杀九看了看窗外，窗外落着几颗雪米子，东洲的雪就是这样，下得小而轻，来的时候无声无息，消融的时候也不轻易叫人察觉。
“下雪了，我记得你天冷不宜外出的，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
楚安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会有一些不舒服，不过比起以前他已经好很多了。要不是杀九说他不能继续修炼，只能靠外物治疗，不然恢复进度会更快一点。
……说起来他好歹也吞噬过合道期的老怪物，也算是有很强的力量，关键时刻居然一点用不上……杀九也不让自己随便乱用，说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又要暴走了。
楚安懊恼的皱起脸。
“要回杀念楼一趟吗？”
“不用。”楚安慢吞吞地说道：“我可以照顾我自己，而且，我还有小鸽子陪着。”
前几个月他回过一次杀念楼，杀念楼已经不在云见山了，他们悄悄的搬了地方，把杀念楼搬到东洲来了。东洲聚集了大量的正道门派，不过杀六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东洲也不都是和平的地方。比如明川地界就很混乱，时常有正道和魔修大战的事情发生。
他回杀念楼，是为了去看一眼赤雾，这个导致他和顾尤青近乎彻底分隔的女人。
赤雾当时在得逞之后，就被杀六领着人制服了，关押在杀念楼的地牢里，但她带去的八名壮汉竟然是龙吟宗的高阶修士，都隐藏了实力，趁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赤雾身上的时候夺走了楚安，才造成了后面的局面。
赤雾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抓了起来。上次楚安在去看她的时候，她显得很开心，她说：“看见你也是一个人，我就放心了。”
楚安问她为什么，她却似乎很奇怪楚安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告诉楚安，她喜欢顾妄杀十余年，舍弃一切进入妄杀门，就是为了顾妄杀，为了顾妄杀，她可以做一切。然而顾尤青杀了顾妄杀，所以她要替顾妄杀报仇。
为了替顾妄杀报仇……她为了这个执念，忍了一百多年，一直在找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
不过楚安看着赤雾得意的样子，却觉得有点可笑。虽然他和顾妄杀相处的不多，但作为看过原文的读者来说，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顾妄杀这个人的。他虽然是有些魔怔了，总是忘记很多事情，但是并不是不会思考。
于是他对赤雾说：“顾妄杀不会希望你来报仇的。或者说，他知道你做的一切之后，也许会生气，一怒之下，将你逐出妄杀门。”
不过赤雾觉得他只是在单纯的气她，反而冷冷的笑了起来：“你现在也就是能逞口舌罢了，怎么样，失去爱人的感觉不好受吧？虽然没能杀了顾尤青，但看着你们”天人永隔”也不错。”
楚安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顾妄杀这个人，狂妄，骄傲，阴险狡诈，不顾一切。他允许别人挑战他，允许自己失败，但如果他失败了，他会想尽办法报仇雪恨，但前提是通过他自己，而不是旁人替他做什么。换句话说，他是允许顾尤青杀了他的，因为那证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尤青比他强。就算他想要报仇，也会是以自己战斗的方式，将顾尤青彻底的打败，而不是凭你。”
“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不是吗？”他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感觉有点费力，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赤雾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很生气，很难过，所以他才会对赤雾说了这么多话。
赤雾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眼神变得悲戚，始终大喊着骗人之类的话语，不肯承认一切。
“逝去的，就不可能再回来了，你报了仇有什么用呢？”他留下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很奇怪，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对着一个已经没有抵抗力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现在说出口了，而且他觉得很快意，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赤雾在他身后大声尖叫起来，各种恶毒的话语从她口中吐露而出，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觉得今后，他要靠着自己活下去才行。
“楚安？”看见楚安又在发呆，杀九不由得再次喊了他一声。楚安的思绪瞬间回笼，楼下的说书人已经消失了，茶也凉了半分。
“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杀念楼应该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
“好吧，我回去了……”杀九叹了一口气，起身打算离开。
“对了，最近你和杀六……”
“没什么！我和他就是普通的……普通的同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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