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没多少人相信,这些年,她一次也没有见过林萍。
林萍在狱中认罪态度良好,无期徒刑减刑为有期,可细细一算,林音希觉得心惊,她在狱中已经度过将近二十年。
现在,她终于离开了那座牢笼。
林音希一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开心有忧虑,有释怀更有不甘。
接到舅舅电话的那个夜晚,她独自回了一趟海塘,回去的车上,满脑子都是舅舅的叹息声:“小音,你妈妈纵然有错,那也是你妈妈。”舅舅以为,是她心有芥蒂,他并不知道,林萍从出狱至今,压根不曾与她联系,她上一次送东西去监狱是在一个多月以前,她仍旧不肯与她见面,也不曾递话说自己要出狱。
她抵达海塘已经是深夜,曾经的家已经被拆迁,舅舅住过的房子也卖了,她拿着舅舅给的地址,找到了旧城区的出租屋。
海塘樟城是个小城市,不像南泽,入了夜,周遭一片寂静,行人稀少,只有偶尔的车辆。林音希在一排密集的阴暗的房子中找到了林萍租屋的门牌,屋里等着白炽灯,有电视的声响以及轻微的桌椅碰撞声。
她在门口立定,在这弥漫着下水道臭气的潮湿空气里驻足了许久,都没有勇气敲开门。
直到听见门有响动,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躲进阴暗的过道,一不小心一脚踩在冒着臭水的黑色垃圾袋上,鞋子都湿了,袜子湿哒哒地黏在脚上。
但林音希完全没被脚上的不舒适感带走注意力,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地黏着从门后走出的人上。
二十年未见,她却清楚地肯定那就是林萍,她的母亲——林萍。
二十年能够改变什么?
二十年能使一个人的头发从乌黑变得发白。
二十年能使一个人的背影从挺拔变得佝偻。
二十年能使一个人从熟悉变得陌生。
在林音希的记忆里,林萍并不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颧骨很高,眼睛狭长,看起来很凶,且林音希回忆起来,她极少有笑的模样,大多都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看着她,带着一点厌恶。有时候心情好,难得也有温情的时刻,会给她买点便宜的小零食,或者小头绳,会夸她,字写得漂亮。
林萍对林音希不算宠爱,可也从来不曾虐待她。
这一刻,林音希的心情很微妙。
她记得林萍是很高的,而这会却发现林萍是那么的瘦小,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瞧着却苍老得不行,背脊也似乎被压塌了,形成固定的弯曲,似乎是再也直不起来。
她边走路,边碎碎骂着谁在她门口乱丢垃圾,声音浑浊,伴随着一两声咳嗽。
林音希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眼泪忽然就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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