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都亲你了,还不行吗
路安拍拍沈辞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安心。
这种体验……就像考砸后被班主任单独叫走,班主任还是你妈差不多,心惊胆战。
沈辞挤出个笑来,忐忑地拿上剧本跟在闵狩北后面。
“爸……”沈辞紧张地牙齿直打颤。
闵狩北正要一屁股坐在监控位上,瞄见沈辞跟只被吓傻的狍子一样,很是无奈。
只是找他聊聊后面戏段的情感表达,至于这么害怕吗?
比他妈妈还难伺候,保准是让陆霄给惯的。
“过来。”闵狩北扶额叹气,心里盘算着怎么哄人。
沈辞战战兢兢走近。
闵狩北僵硬地伸手,不熟练地摸了摸沈辞头发。
杂乱发丝被故意沾上尘土做粗糙,闵狩北不敢下手重了,怕破坏造型,大掌轻飘飘地从边缘略过,颇有些滑稽。
沈辞脑袋被轻飘飘摸得发痒,不明所以,但怂得不敢说话。
远远围观的张哥很迷茫:“……小路啊,你说他们在干嘛。”
路安也很不解:“可能是,父子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吧?”
张哥:“……看起来倒是像大狗撸奶狗,奶狗还不愿意。”
闵狩北摸了一通,心想这下沈辞应该被安抚住了,便坐到监控位,翻开剧本低声谈正事:“快天亮了,时间很紧,我长话短说。”
刚才气氛莫名其妙温馨和缓,现在又突然严肃紧张,沈辞一头雾水,只好谨慎小心地作出倾听姿态。
“昨晚有聊过这条戏的情感状态,你还记得吗?”闵狩北点了点剧本,把待会儿要演绎的寥寥几行字指出来,上面做了很多细致的小字标注。
沈辞嗯嗯点头,简单总结:“因为双相障碍,主角文郁情绪无故高涨亢奋,一夜未睡后提前去了学校,遇见了阿生。他破天荒有了朋友关心,在跟阿生的肆意奔跑中很轻松,所以短暂地脱离了病症影响,正常地开始宣泄情感。”
“嗯。”闵狩北摸着下巴:“你酝酿下情感,先演给我看一遍。”
酝酿情感……昨晚闵狩北跟他一起看剧本,共同剖析文郁的内心,将一层层可能的感情都呈现在了纸上,沈辞闭上眼睛沉心回想。
对于真正的双相障碍患者来说,此时情绪可能很简单,就是从纯粹的亢奋的状态开始回落,找不到任何缘由。
但演员却需要挖掘角色的经历,感受其心理,努力共情到“浑然一体”的程度,把这种“亢奋”与“回落”演绎得自然。
而如何去共情,就靠演员的悟性和功底了。
昨晚闵狩北看着剧本,突然哑声说了句“阿生就是曾经的我,文郁就是你妈妈”。他深邃的眸子望着沈辞时,却空茫无神,像在透过沈辞看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语言和眼神一下触动了沈辞,灵感泉涌,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点”。
清晨时脑子还算清醒,闭着眼睛的沈辞眉头渐渐蹙起,努力回忆昨晚心里的感觉。
闵狩北耐心地适当提点着,约摸着五分钟过去,沈辞终于找到状态。
他想演给老爸看看,闵狩北却眯着眼睛望了望东方,已经隐约有朝光破开夜幕,摆摆手:“来不及了,直接上吧。”
“不行就过几天重拍,别有心理负担。”闵狩北拍拍沈辞后背,轻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去补妆。
这段戏已经拍完了第一个镜头,但为了保证衔接顺畅,演员仍需要从头演起。
两人重回拍摄位,灯光和摄像机进行最后的调整,确认画面终效。
闵狩北拿着大喇叭:“各部门注意——开始!”
场记板跟着“咔”敲下:“第一场第二镜第一条!”
“傻坐在这儿干嘛?你不饿啊。”路安咧开嘴浅浅淡淡地笑,看起来格外傻气。
沈辞抱着膝盖坐在校门外,大睁着好奇打量的眼眸,抿唇挂起的笑意不增不减。
“你在关心我?”沈辞明眸弯弯,探究般盯着路安的眼睛,也有隐约警惕。
“这话听着怪矫情的。”路安使劲儿搓了搓沈辞头发:“这才几点,你就这么亢奋?吃早饭了吗?”
沈辞慢慢摇头,无法自控一般始终开心笑着。
路安觉得怪怪的,但没多想,拉着沈辞的手把他拽起来:“都是在H的华裔,相遇就是缘分嘛。跟我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他朝沈辞调皮地一眨眼,灿笑着起身就跑。
沈辞怔怔盯着他背影,几秒后选择跟在路安身后,小步跑着追赶。
装在滑车上的摄像机和反光板立刻开始沿轨道前行,四面八方的摄影头牢牢锁住沈辞跟路安,拍摄两人细微的面部表情。
沈辞越跑越快,仍旧跟不上前面的大长腿,他脸上的笑容却仍旧灿烂,似乎沉浸在了追赶的乐趣中。
监控器上同步了所有摄像头,不同景别的各个重要角度都被记录,闵狩北拧紧了眉头观察,捏着下巴的手不自觉愈发用力。
闵狩北不得不承认,他没抱什么希望,整个清晨他都在赌。
这毕竟是沈辞的第一场戏,上来就拍这么难的桥段,确实是难为他了……
朝光越来越高,半轮红日渐渐地冒了头——情绪转换点即将到来,闵狩北忍不住替沈辞捏了把汗,心中已经盘算起了重拍日期。
正要跑到预定地点时,沈辞脚尖却突然被石子一绊,身子前扑着摔倒在地,在满是碎石砂砾的地面狠狠蹭了一把。
“!!!”
大失误!剧组所有人都瞬间揪起心来。
连闵狩北眉头都猛抖了下,但他强压下中止的口令,狠心继续拍摄。
沈辞看起来意犹未尽,闵狩北不想打扰他入戏的状态。
没有闵狩北下令,谁也不敢擅自停掉拍摄,只能一丝不苟地原计划拍摄,连个问候声都不敢出。
让他们意外的是,沈辞竟然一声没吭,仍挂着笑立刻爬了起来。
他满脸不在乎,甚至跑步的动作更急了些,兴奋地跟随路安十几米开外。
众人皆是心中一凛,不由得敛下心神,镜头和灯光紧紧跟随。
就算意外摔了一跤,沈辞也始终在戏里,没跟角色有任何脱离。
但渐渐地,他的动作开始放慢,嘴角的弧度逐渐落下,眼睫颤动起来,艰难地撑着仅剩的正面情绪。
情绪自然而然地开始转化,沈辞像是大梦一场恍然醒来,刚感受到腿上的疼痛。
他一瘸一拐地咬牙坚持跑步,最终还是疼得忍不住停下,缓慢地拖着腿走动。
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早就消失,沈辞低头抹着眼泪,细微的抽噎声被收音麦克风尽数记录下来。
这个时间,下一段戏的演员已经到位,早都放下剧本,围在片场周围观看了。
路安是科班出身,听闻入学时和平日里都是第一,众人对他的演技早就有了预设。
围观者关注的重点,一直是沈辞。
“看起来很自然。”唐莹莹远望着沈辞的表演,眼中划过惊艳:“虽然不是文郁情绪最激烈最复杂的情节,但也挺难演的。”
“小沈没故意用什么技巧,角色融入地很好,比起演绎……更不如说是在表达。”
“作为新人确实厉害,天赋和悟性很强,是我之前小瞧他了哈哈哈。”
“……”
几位演员都曾跟闵狩北的固定团队合作过,彼此都认识,远远盯着片场小声唠嗑。
众人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闵狩北非要抢今天的日出时间,拿剧本中间某个小高潮来开机了。
这段情节特殊点在于——沈辞是其中的美学核心,要独自扛起整个情节的大梁。
这是对沈辞演技的考验,也是面向整个剧组的展示。
闵狩北知道来者都是眼高于顶的重磅影星,会瞧不上跟导演有密切关系的新人很正常,但他不想让这种被掩饰的蔑视持续太久,影响拍摄时的氛围,也影响主演心态。
所以,闵狩北尝试让沈辞的精彩演出打响开头炮,用事实无声告诉所有人——沈辞的实力足够,对得上他们的戏。
幸好,闵狩北赌赢了。
拍摄中心,正奔跑的路安很快发现身后异样,连忙转身奔了回来。
“你你你……腿摔伤了怎么一声不吭!”路安着急地把人扶在路边坐下。
沈辞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路安束手无策,只好猛地抱住他。
“臭小子,别哭啦!”路安粗鲁安慰。
沈辞呜咽声逐渐大了起来,抱着路安肩膀泪流不止。
两人背后,朝阳渐渐升起——
“卡!过了!”
闵狩北握着喇叭大喊一声,剧组顿时哗然,甚至有零散鼓掌声响起。
闵大导有多严苛,多次合作的剧组心里都有数。在他们印象中,几乎没见过一条过的镜头,然而沈辞和路安竟然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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