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邵昔发了个半分钟的小视频过来。
钱露点开。
一个没任何硬家具、就几只沙发垫子和毛绒玩具的空房间里, 一小团黑黑的圆滚滚的东西正兴奋满地乱窜。
手机屏幕晃动, 邵昔跟在后面围追堵截。
他越追,糊涂越哼哼啊啊地绕圈跑, 左突右奔, 邵昔几次猛地伸手去捞都跟它擦身而过。
画外音是邵昔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上辈子是野猪吗,给我、站住!”
钱露都能想象邵昔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表情。
糊涂倏然停住, 眼巴巴望着它新爹, 邵昔五指山落下,糊涂唧一声弹了出去,邵昔一个踉跄, 被沙发垫子绊了, 镜头垮掉,邵昔躺在地上。
面无表情中透着暴躁。
钱露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
邵昔把镜头对准自己, 闭上眼睛。
糊涂冲回来, 凑上去闻闻,发现某人没了呼吸,它朝后一蹦, 七秒过去,无事发生,它开始追尾巴绕圈走, 圆心出奇固定, 速度从慢到疯狂,最后进化成只剩残影但异常稳定的指尖陀螺。
“靠……”邵昔装不下去,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利落翻身坐起,一把按住“陀螺”。
视频结束。
钱露隔着手机屏幕笑得伏在膝盖上。
她半天才缓过劲,发过去一条语音:“太惊人了。”
邵昔发了个视频邀请。
钱露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紧张,又有点期待。
邵昔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他换了身衣服,挺括的白衬衫,丝缎质感的黑色马甲,领结,肩宽臂展,腰很修长,正抓着糊涂让它朝镜头挥爪子。
“不是恩人你今天就要成流浪狗了懂么,来,给恩人磕头。”邵昔说。
糊涂看到了钱露,拼命往镜头凑,吭哧吭哧。
“靠,说你是野猪你还哄哄上了?你给我正常点。”邵昔冷漠警告。
糊涂换了个奶声奶气哼哼唧唧的叫法。
“它成精了。”钱露笑软。
“建国后不许成精,它这叫黑户,”邵昔用胳膊夹起糊涂,糊涂四脚悬空,抬眼看它爹,它爹看着钱露说:“我们可能真捡了个妖孽,这货刚才五分钟就学会了定点尿尿。”
“给它开个短视频账号吧,说不定能成网红狗。”钱露说。
“这货绝对不是狗,是智商奇高的野猪,”邵昔笑了,一边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我可能会成养猪专业户。”
钱露想到真开了账号,万一邵昔不小心出镜,涨粉肯定很吓人。
“要去打工了?”钱露视线在邵昔腰身停留。
罪过罪过。她收回视线。
“还有半个小时。”邵昔把糊涂放回沙发垫子上,人离镜头远了些,钱露看到了他全身。
真的是帅过头。
第一天认识的时候,邵昔跟她说过,他遭遇过酒吧客人的骚扰,有人暗示想包养他。
“……”钱露费力地不去想这些事。越想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不敢深想。
有些东西不能想太明白,时机不到,装糊涂最好。
“你吃饭了没啊。”邵昔随意跟她聊。
“在等开饭呢。”钱露把手机举远了一点。
“你在院子里?好多花花草草。”邵昔看清了钱露的周围环境。
“对,”钱露忽然来了兴致,起身走出几步,“给你看看我家女王。”
女王?
邵昔疑惑,旋即一刹那想通,钱露要跟他介绍她妈妈?!
他笑容一滞,呼吸阻塞,心跳猛地变快。
日。
邵昔来不及多想,平时在投资动辄上亿的谈判桌上转得飞快的脑子,此时宕机。
-女王你好,我是钱露的同事邵昔。
不行太傻逼了。
-阿姨,我是钱露朋友邵昔。
这个可以……
邵昔突然想到凭钱露母亲的阅历,会不会知道他爹的名字?
能知道他爹是谁的人,基本也都知道这人独生子是谁。
源于一次他爹卑鄙的下套,就为了逼他就范回公司听安排。
但凡接触过投资界和实体商业的内层圈子……
啧,这种可能性不大。
邵昔从容了一些。
一个挺讨厌的声音冒了出来。
万一呢……
邵昔心跳越来越快,骤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钱露绝对不会喜欢被瞒着,被误导,万一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百分百会误会他。
当钱露手机转过去的前一秒,邵昔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断wifi。
屏幕上没有人。
是一盆草。
“怎么样?”钱露的声音从画外传来。
邵昔差点下意识说这草长得真绿。
镜头靠近,草上开了很多花儿。
邵昔这才看清楚,这是盆兰花。
品相非常可以。
“……”邵昔定神,坦然凑近了镜头,“这是什么品种?”
“叫金风玉露,”钱露用镜头三百六十度展示女王的美貌,“好看吧?这是我妈妈养的,在家里地位比我还高,所以叫女王。”
邵昔接触过一些主流非主流大大小小的收藏圈子,大致了解行情,这株兰花颜色和形状一看就是专门培育,可能全世界就一株,资深爱好者眼里不亚于绝世珍品。
没你好看。
邵昔一瞬间心里闪过这句话。
是真实感想,但不可能说出来。
“阿姨养花这么厉害?”邵昔说。
钱露一怔,这才想起了女王的来历。
女王年纪比她还大,最早不是阳淑音养的。
是当年姥爷送给姥姥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姥爷农业大学毕业,专攻园林植物学,业余爱好是花卉栽培育种,尤其痴迷兰花,姥姥名字里就有一个兰字。
钱露没见过她姥爷。
事情发生时,钱露还不记事,那件事给家里带来了长久的阴影,至今无人敢碰,阳淑音仿佛已经走了出来,钱露却知道阳淑音每一天看似过得很好,其实始终在等待一个可能永远等不到的结果,终结绝望与希望的反复煎熬。
金风玉露还有下一句的意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姥爷在注解他和姥姥的爱情。
纯属巧合地双关了如今阳淑音和钱钧良的婚姻。
钱钧良工作忙很难陪伴家里人,性情寡言,感情很少流露于外,他和阳淑音是相亲结婚,没有恋爱基础。
钱露出生后,钱钧良依然陪伴缺失,阳淑音生了芥蒂,然而没法用沟通交流去撼动这样的缺失,钱钧良身居高位,某些方面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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