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舟会补偿她,无论她想要什么。
那时候玻璃板那边的李好笑了,剪短头发的她咧着一口白牙和吴修开玩笑:“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不然我多坐几年牢,让他把陆氏给我算了。”
其实那时候两人都明白,对陆一舟的话,吴修是有所隐瞒的,但是李好以为,吴修隐瞒的只是她的牺牲对陆一舟来说并没那么重要,其实吴修隐瞒的比李好想的要残酷得多。
让吴修转达那句话的时候,香港下着大雨,跑马地的礼顿山陆宅里,站在书房窗前的陆一舟说:“告诉李好,除了爱,我什么都能给她。”
可李好求了这些年,求的不就是一份爱情?所以吴修隐瞒了那句除了爱情。所以李好死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么多的牺牲是会换来陆一舟的爱的,哪怕一点点。
蒋眠出狱是在李好去世五个月后。她真正刑满应该是隔年初春,因为表现良好,她被提前释放。四年前进去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本想出来,也要干干净净地离开,可是走的时候她从监狱带走了一个小匣子,那里面装着李好。
李好的死,虽然在蒋眠的意料之外,但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她却没像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很平静地接受了。那一刻,从不信命的她,只觉得这是老天不忍李好再去面对她求不到的爱情,才把那姑娘早早地召唤到身边,为她安排一段良缘。
因为唯一的母亲已经没有行为能力,在养老院生活,而处理这一切的吴修也联系不上,所以李好死后的一切都是被她所救的管教帮忙办的。原本她的骨灰管教是要葬在监狱集体的公墓里面,蒋眠却说不行,李好不属于这里,她得带李好走。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管教也没强求,便把李好的骨灰交给蒋眠。接过那个轻飘飘的小木盒时,蒋眠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关灵均,她也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一捧轻飘飘的灰的。而那时候,让她们犹如飞蛾扑火一样牺牲自己的人又在哪里;此时此刻又是否像他们想的那样,因为摆脱了如痴如狂的她们,所以过得更幸福更快乐?
陪着蒋眠等公交车的时候,送她出来的狱警道:“出去以后重新开始,这几年不算什么的。”
微微一愣,觉得眼前的绿色比监狱里的灰耀眼许多的蒋眠,一边抬手挡着刺目的阳光,一边道:“可这是我最好的时光。不过,我不会不珍惜我自己了,因为除了我自己,已经没人会珍惜我了。”
蒋眠手里的骨灰盒上贴着李好的黑白照,因为死得突然,管教翻找了她所有的私人物品,才找到了一张她少年时的照片。似乎只有十六七岁,照片上的李好瞪着眼睛看着镜头,目光执着又可爱,蒋眠坚信,那还是她没有遇到陆一舟的时候。
监狱通往市区的公交车,一天只有两趟,上午的车来已经是十点多。开车的司机是一位老先生,见上来的是个清瘦的女孩子,车上又没了座位,他将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外套拽到身边,空出一个座位给蒋眠。
车从山上开下去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高级轿车和公交车交错而过,因为对方车速快,公交车司机吓了一跳,开过路口还在骂:“赶死去呢!”
赶死?如果开着那辆车的陈蔚知道蒋眠在这辆公交车上,这四年过得生不如死的他,不仅会更快,还会不惜代价地让那辆车停下。可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
这四年,虽然被家人送出国,但陈蔚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蒋眠的动向,蒋眠提前出狱是当年办案的律师告诉他的。为了回国接到蒋眠,让她好好活下去,陈蔚买了最快的机票,但是西雅图大雨,所有航班滞留,他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别的城市,又从波利维尔转机回到国内。那五天,他只喝了两杯咖啡,下飞机的时候,他眼前整个都是黑的,可他还是抢了司机的车钥匙,固执地自己开车上山。但这么匆匆地归来,他还是和蒋眠错过了。送蒋眠离开的狱警告诉陈蔚蒋眠刚走的时候,江城的山上下起那年夏天的最后一场雨,站在雨中,已不如年少时轻狂的陈蔚笑了。
陈蔚追着那辆公交车到市区,找到开车司机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问到从监狱出来的女孩在哪里下车,司机道:“她说要在九江老街下车,但是老街去年就拆了,她又要找什么巨人书店,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就给她放在最后一站新建的天街上了。”
原本蒋眠以为,这四年多,这世界不会变太多,可当她看到已经没了的老街、完全不同的街巷,以及怎么都找不到的巨人书店时,她才明白,这四年,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为了方便装李好的骨灰,蒋眠进了天街找了几家店,才买了一个行李袋。这些年没什么人看她,虽然陈蔚一直寄钱来,但是出狱的时候蒋眠只拿了她爸当年留给她那一千元,买了行李袋、衣服和回玉山的车票,她手里还剩下几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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