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石中火寄梦中身
雪下了整整五日,其势愈剧,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这几天,江潭的阵法推演得较往日更为踏实。席墨那晚就出去了,他索性也不睡了,从桌上取了纸笔来对着豁口通宵演绎。而今三角阵法他已经推到了最后一环,再有最多五天,一定能算出正确的破阵之法。
若席墨真如其所言去了鬼门,那么往返路程需要起码半个月时间。假如他五天后能出洞府,可以试着问一问这附近有没有妖族。要是恰好遇到会飞的妖,那跑起来就是顺水行舟之事了。
虽然就江潭之前在此处待过的经验来说,后山绝少有妖族,大多数生灵还是兽类,但这么些年过去,说不定情况又有了新变化。
且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每天依然会将厚厚一摞草纸喂灶火。
这天他过午才醒,随便揉了把脸,慢悠悠地熬了粥,顺带将昨夜攒下的纸头填灶,冷不丁就听背后一个声音道,“这个点儿上,算吃哪顿饭呢?”
江潭面不改色将剩下小半沓草纸全部送入灶膛,只想,时间不对,才过了五天,按理说现在应该还没有到鬼门。
他蓦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走,师父,同我去主峰泡温泉。”席墨一挥手,风过雪覆,瞬间将灶火盖灭。而后不由分说抖开一张布单,将人兜头罩起来,打横抱着去了旸谷。
“师父没来过这里吧。”席墨悄声道,“小心点,今日举办庆功会,这里的人比往时更多。但凡你一根头发丝露出来,就要被拖出去斩首示众,喜上加欢了。”
“你们从鬼门回来了。”
“是啊,没想到能这么快吧。”席墨笑眼微微,“我修鬼道的时候,在溟海里发现了失落的云浮古种。然后就顺手从风涯岛种到了蓬莱洲。”
江潭知道云浮木。那是以水为壤的奇树,其辉煌之态只在龙族的时代存在。而今整个昆仑也就临渊宫里还宝贝似的藏着那么伶伶一株。
“种子有十颗,长成了七株。原本去鬼门需要七天路程,现在树间阵法中转七次,一天内就可以抵达。”
“……”
“可好看了,光一照有七种颜色。有时间带你去看。”
江潭尚未出声,便听有人恭敬道,“问虚子,定室已经开好了。”
“嗯,有劳。”席墨淡淡应道。
他这么将人抱进去,放在小院中的轩廊下,方才把布掀开一道,露出那张素白面庞来。
“师父好乖,我说不出声就不出声,也没有故意乱动惹麻烦呢。”
江潭:……
“我去换衣服,师父也去挑个隔间吧。”席墨吹了吹盖在他额前的布角,“一会儿见。”
江潭不言不语,抬眼打量。
之前他是听过经济峰的温泉,但一直未曾造访此处。
面前是个半露天的小院,院中遍栽菡萏。饶是风底寒意隐流,那池池春色仍在细雪中开得艳烈。
只有给无数花尖簇在正央的那口卵形池里热气氤氲,白雾翻覆如盖。
这么打量了一遭,席墨已走了出来。腰围浴布,颈间朱绳轻荡,绳儿上头缀着的,正是他之前与映形一并落下的那颗石丁香。
将裹得严实的江潭看了几眼,席墨唇边的笑意捉摸不定,“师父怎么还在这里,是要我帮你更衣吗?”
说着就伸了手去,将那布单扯作一团,霎时间眼前发丝纷扬,直如扯散了山巅上一抔冰雪。
江潭随即起身,默不作声往轩中走去。
席墨便挑了挑眉梢,“那我先下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江潭总觉得不要脱衣服比较好。他思忖再三,并未裹布,穿着亵衣就出来了。
他走到浴池边,见席墨半身入水,双臂交叠着趴在池壁上,不知是睡是醒,却错觉是一尾鲛人浮在雾气中。
席墨的身体本来只有两种颜色。玉的白腻,墨的乌黑。
现在给热气熏出桃花般的嫣红来,无论玉或是墨,都好似活了一般。
一身纤细的骨头抽芽似的长开了。挺拔矫健,臂膀与腰背皆有微微隆起的线条,雪豹般优美流畅,蛰伏在水中,隐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师父,为何总盯着我瞧?”席墨转了脸来,下巴埋在臂弯里含情脉脉道。
“你的确长大了。”江潭想,与雪球一样,长成了最好的样子。
可惜疯了,不如以前乖,还总要咬人。
他又顺着想起那些乱爬的雪团子。现在看上去软软糯糯的,长大了或许会比雪球更活泼。
“师父,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都呆了。我有那么好看么。”
席墨扒在池子边,拗了一个漂亮的姿势,深情款款地眨着眼,睫上水珠碎落如朝露晞散。
“你很好看。”江潭轻声应道,“但你的孩子会比你更可爱。”
起码应该不会这么疯。
这句话说话,席墨眼色倏暗,却不知为何又疯了。
“怎么,我的孩子?”他一把攥住江潭,颇为困惑道,“师父要给我生孩子么?”
一面说着就把人往池子里拖,“我看看,难道师父构造与人不同,真的能生?”
他说,“真的能生,我就不客气了。今天正是个好日子。”
江潭不明白席墨到底都在想什么。
他挣扎着后退,“我不能。放手。”
魂印一起,到底还是给拖了下去。
他小腿给扯得浸在水中,漠然看着席墨。
席墨就指着一旁的木碟,“不想让我看,就剥葡萄。喂我。”
江潭:…………
他捻了粒葡萄下来,发觉上面还凝着细霜,皮薄透亮,翡翠珠子似的,压根不需要剥开。
想着就先吃了一粒,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弹开来,清鲜脆嫩,格外甘凉。
“嗯?怎么自己先吃上了?”席墨缓缓揉着他的膝弯,“还是想替我试个毒?”
“不用剥皮。”江潭道。
席墨就握着他的膝骨,狠狠拧了半圈,“不准偷懒。”
口中却忽然被塞了一颗葡萄。
“真的不用。”江潭说。
席墨将那葡萄咬在齿间,眉目稍微舒展,“也行,就这么吃吧。”
江潭取了一串儿默默吃起来,又不时从碟子里掐起几粒喂席墨。
他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本就有些倦乏,腿又这么浸在温泉中,给那热气一扑,几乎要昏过去了。
这节骨眼儿上,一碟葡萄刚好能够补气提神。
江潭这边吃得投入,再欲抽手时忽觉指尖一热,那头递出的两指已被席墨叼在口中。方才明明还在好好吃葡萄,这会儿咬着咬着就咬到手上去了。
“师父……”
席墨捉着他的手指,困在掌心,细细吻了。
江潭被他的气息烫着了,又抽不出手,将头撇到了一边。
席墨扒在他的腿上,“怎么,又不说话了。”
江潭咽下一口葡萄,“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了你也不会听。”
“你是在怪我吗?”席墨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今天乖了些,看来一阵子不见,又忘了自己是谁啊。”
“禹,灵,君。”他说一个字儿,尾音就微微勾一下。
言罢指尖已掐开一粒葡萄,碾碎在江潭掌心。而后顺着那些剔透汁液,从指根一路舔上了手腕,在那腕骨上狠狠啃了几口。
又扯着江潭衣襟,将他扯得弯下腰来,送到自个儿嘴边,一下吻上了他的唇角,顺着亲吮到了唇窝,就被人用手挡开。
席墨并不气馁,继续吮舐他手心,然后扣着他小臂,转去啃吻脖颈。
江潭喉结微颤。喉头薄薄的皮肤下,冰冷的血流都似给含出一丝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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