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十九章
徐术和珞琳两个人在学校的关系变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虽然稍微亲近一些的同学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有所猜测, 但是因为徐术和珞琳之前的表现过于无懈可击，所以大家也都是暗暗揣测的状态，并没有将他们的关系拿到明面上来传播。
至于老师和家长那边, 除了珞萍对于珞琳有些猜测之外, 其他都隐瞒得非常好。
徐术和珞琳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 以及晚自修之前的自由活动时间，都会到校园图书馆去补习功课, 认真查漏补缺, 珞琳之前脑子里的知识系统也变得更加完整了。
又是一个周五, 周五放学早, 这次有经验的珞琳早早地就整理好东西到校门口等待珞萍了，没想到等来的是珞妈妈和珞爸爸。
“萍萍她最近报名参加了一个什么挑战杯的创业竞赛, 所以这几周的周末都不回来了。”珞妈妈笑着说, “今天我和你爸爸正好想出去吃点好的, 晚上你可有口福了。”
珞妈妈朝着珞琳眨了眨眼睛, 徐术正巧在这个时候出来, 他看见和珞琳的五官有几分相似的珞妈妈, 竟然主动过来打了一声招呼：“阿姨您好。”
珞琳被徐术吓了一跳, 她从没想过徐术竟然会胆大到直接跟她的父母打招呼，珞琳怕爸爸妈妈对徐术留下不好的印象，她站在珞妈妈的旁边，后背起了一层浮汗。
“你好。”珞妈妈也有些诧异，她看向珞琳，温柔地问, “琳琳, 这是你的同学？”
“嗯嗯，”珞琳暗中嗔了徐术一眼, 似乎在说他的任性，之前在阳台上说要公开被珞琳驳回之后，竟然胆子这么大地跑到她的家人面前来了，“他是我同桌，入校以来一直都是全年段第一名，我追都追不上呢。”
珞琳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其实很明显，珞妈妈和珞爸爸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哪里看不出这一对小儿女之间的情思。
珞妈妈倒是很喜欢面前这个看起来清爽干净的男孩子，她笑着说了一声：“真的太优秀了，入校以来一直第一名，小同学叫什么名字？”
“徐术。”徐术本来只是看到珞琳一家的温馨，忍不住想要打声招呼就走，但是在温柔的珞妈妈的注视下，徐术又想再多待一会儿。
珞爸爸看徐术那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早就看出徐术是来拐走他的宝贝闺女的，天然地对徐术就带着一些不待见。
“琳琳只要跟自己比就好了，每次比自己之前进步一点点就行。”珞爸爸宽慰珞琳，“对了，我今天开车来，车停在街口，徐同学的家在哪里，我们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叔叔。”徐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等的公共汽车来了，就不多待了，叔叔阿姨再见。”徐术面上的表情依旧冷淡，但是看向珞琳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再见。”
“再见。”珞琳小声地回应，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羞赧之色，她不知道徐术有没有听到她的话，但是珞琳瞥见徐术唇角微微翘起的幅度，心想他大概率是听到了。
珞琳坐上家里的车，车子不大，但是很温馨，副驾驶前方的台面上还有时下流行的情侣贴纸，珞妈妈每次看到这样幼稚的东西总会咯咯咯地笑出声，珞琳自觉地坐在后座，一家人开到了一个火锅店前。
“晚上吃火锅。”珞妈妈过来牵珞琳的手，珞爸爸想去牵珞妈妈的，但是却扑了个空。
珞琳接收到来自老爸请求的怨念信号，她躲在珞妈妈的身后笑个不停。
火锅店里蒸汽腾腾的，珞琳突然想到今天和吴甜甜还有约。
“妈妈，我今天和甜甜有约，我们早点吃完，我回家拿个手机就去跟她一起。”珞琳说，上次徐影给她的地下演唱会的地址还在她的作业堆里，珞琳心里装着事情，吃火锅的时候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开心了。
“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先回去，”珞爸爸说道，“晚上自己在外面吃点，我和妈妈好好过过二人世界。”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浑话。”珞妈妈嗔了珞爸爸一眼，珞琳如蒙大赦，吃了几颗虾滑就往外走，打车回家拿了手机。
果然吴甜甜的电话和短信已经轰炸而来，珞琳被这样兴奋的吴甜甜感染了，她接起电话，吴甜甜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琳琳！！！你好厉害啊，你竟然认识徐影呜呜呜！”吴甜甜所处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但是她激动的心情百分之两百地传到了珞琳的耳朵里，“上周徐影来到我班里找我的时候我以为我犯什么事儿了！差点就吓死了，后来他说他要邀请你和我当他的地下演唱会的嘉宾！这一周我都觉得自己活在梦里！太激动了！”
“甜甜……”珞琳被吴甜甜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也笑了，“不过嘉宾是干什么的，上次他好像是让我去到现场就行了。”
“我跟你说徐影真的超级帅的！不是我吹，十五中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是徐影的迷妹，这一周我好像是活在梦里似的——真的真的就像是做梦，之前很多人还孤立我，不跟我玩，现在知道我和徐影好像认识，很多人都主动过来找我玩，还有人特地让我带情书给徐影——噢！我简直开心到疯起！”
吴甜甜回忆起上周的那些事情，跟一开始她到十五中经历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嘛？在演唱会的后台！这边可不只是徐影，还有很多很多风云人物，琳琳你快来，这样的快乐我们一定要一！起！分！享！”
“好好好……”珞琳笑着安抚道，“我马上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刚回到家，手机也才刚刚拿到。”
“你！快！来！”吴甜甜本来是一个生性腼腆的女孩子，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尝试到笑得猖狂的体验，可以说今天已经是她到十五中这一年半来的人生巅峰了，不仅仅可以在后台近距离地看到徐影，还能看到同样站在时尚风潮前列的地下摇滚乐队。
珞琳刚到那个看起来像是厂房的地点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周围的人穿着的都是皮衣皮裤，就连出来接她的吴甜甜，都一改往日的风格，套上的皮衣还挂着几条银链子，铆钉的元素在这里仿若就是潮流，就是时尚。
夸张的妆容和造型，随处可见的彰显个性的纹身，珞琳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穿着市一中校服的珞琳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嘿，我说，这乖乖女是你的朋友啊。”一个发型遮住了半边脸，脸上的妆容也朋克的一言难尽的男生走了过来，他笑道，“好学生就不要来地下了吧，免得被我们吓哭了。”
在那个男生还要动手动脚的时候，一件温热的皮衣外套将珞琳包裹住了，穿着白色T恤的徐影神色冷淡地过来，强制地推了那个男生一把，下颚的弧线锋利得像是能够破开一切的刀，整个人洒脱又落拓，脸上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妆容，但是谁都不敢说他跟地下格格不入。
——他就是地下的王！
“滚。”徐影吐出这个字来，那个混混看见是徐影，肚子里憋的什么招都忘了，落下一句“你等着瞧”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徐影的外套将珞琳整个人盖住了，珞琳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完全是徐影的暖意，之后徐影将衣服剥下来，说道：“穿上吧，套在校服外面，免得又被人说了。”
徐影看向珞琳，强势地让她将衣服穿好，还为珞琳整理了一下衣角，徐影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并没有平时那么锋利，反而极尽温柔，看得在一旁的吴甜甜都有些呆住了。
“没提醒你这里的装扮，是我的错。”徐影看着面容错愕的珞琳，觉得珞琳可爱得像一只小兔子，他揉了揉珞琳的头，说道，“别脱下来了，晚上看完我的演出再走吧——你答应过我的，小嫂嫂。”
“……”珞琳扯了扯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的衣角，徐影像是怕珞琳缠上非要还他衣服似的，摆了摆手就跑没影了。
“琳琳……没想到你和徐影这么熟悉啊，刚刚他说的小嫂嫂是什么意思？”吴甜甜刚刚近距离接触徐影的时候差点尖叫出来，在徐影对珞琳这么温柔的时候，见惯了徐影冷脸的吴甜甜更是捂着心口，一副被击中了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珞琳眼睛看向黑黢黢的地面，她身上穿着徐影给她的铆钉皮衣，一根细长的银链子晃来晃去，珞琳有那么一瞬觉得徐影熟悉得惊人。
周围的人群渐渐地多了起来，吴甜甜将她拉到了舞台的前排：“我们在前面看就好啦，之后还可以到后台要签名——简直太爽了。”
“这边是地下摇滚乐队吗？”
“当然了，要的就是那种落拓不羁的味道，再加上这种气氛，很容易就被调动起来了。”吴甜甜已经褪去了小学初中时候的羞涩外衣，在十五中的环境下，她也有了新的爱好，新的朋友和新的环境，“你一定会爱上的，相信我！”
“好。”珞琳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在地下摇滚音乐演唱会开场的时候，更是被澎湃的人潮和音浪衬托得沉静。
唱摇滚的人总是有一种洒脱的味道，这种味道是能够从嗓音传递到歌声里去的，众人跟着台上疯弹吉他的人一起舞动着、挥手着，一起感受着电吉他和架子鼓传出的爆裂之声。
珞琳似乎也慢慢地融入了这样的音乐之中，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舞动起来，她的手开始只是被吴甜甜捉起来舞动，后来开始自发地跟着旋律舞动了起来，她跟着周围的音乐一起疯狂，一起嘶吼，一起发泄自己的烦恼与愤懑，她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徐影上场也同样精彩，上身只是简单的白色T恤，但是却有着不一样的风味，珞琳是第一次听见徐影唱歌，当徐影开口的那一刹那，珞琳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十五中的女生以及现在参与到地下摇滚音乐演唱会的大家都那么为徐影痴狂了——
他天生属于舞台！
他的恣意光芒让他天生就应该在舞台上绽放！
最后的最后，在歌声最嘹亮的时候，在气氛最高潮的时候，徐影直接跳下舞台，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只玫瑰花，然后在众人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中，献给了珞琳。
“献给你，我的小玫瑰。”
徐影牵着珞琳的手，在她的手背虔诚地落下绅士一吻，恶魔和天使的模样在他身上能够随意交替变换，众人蜂拥上来，徐影直接公主抱抱起珞琳，他哑声说：“抱住我。”
珞琳愣愣照做，徐影直接抱起珞琳冲出人群，来到后台，后台之外，是震天的尖叫和疯狂。
徐影轻轻地放下珞琳，珞琳看着手中的玫瑰，又看了一眼徐影，耳边的鼓噪让她的神经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珞琳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看着徐影，突然心头一烫。
珞琳慌忙把手中的玫瑰递还给徐影：“晚上我先走了。”
“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不了。”珞琳有些慌不择路，徐影迅速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说道：“我还有机会吗？”
“……”珞琳看了一眼徐影，认真地说道，“你很优秀，但是我更喜欢徐术。”
“因为他成绩好？”徐影问。
“……”珞琳看着徐影，说道，“因为他先来的。”然后坚定地从徐影的手臂下钻出去了，背影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徐影看着手中被折腾得掉了几片花瓣的玫瑰，在黑暗中不知是哭还是笑，他轻讪：“要是……刚刚抱住你的时候趁机亲一口就好了，输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心都输掉了。
*
珞琳直到接触了外面清凉的风才微微想起，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徐影的皮外套，只是现在回去再给徐影，又有些不合时宜了，她愣愣地朝着别处走了几步，才想起要跟吴甜甜说一声。
珞琳给吴甜甜发了一个短信，说是自己先走了，吴甜甜并没有像是以前那样马上回复，大概是又沉浸在接下来的表演中了吧。
珞琳漫无目的地靠在围墙边，吹着夜晚的风，徐影给的那支玫瑰实在是太让珞琳混乱了，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所处的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可以无数次地粉饰自己的梦境，也可以无数次地遗忘一部分的现实，珞琳最讨厌做的就是选择题了，徐影说他就像是徐术的影子，其实不然。
他们一点都不像，他们两个之间的特质完全不同。
——“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成绩好吗？”
——“不，因为是他先来的。”
珞琳是这样回答徐影的，是徐术先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的，是徐术先来的，所以她喜欢他。
这是一个让人无力改变的，却又更加清醒的答案。
珞琳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想要回家，但是她又清醒地知道那个并不是她现在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的那个家。
她想要找到一个肩膀。
珞琳拿起电话，打给了徐术。
“喂。”珞琳说，“快来接我呀。”她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嗯，你在哪儿。”徐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镇定，他就像是一座山，能够给珞琳最大的支撑，是珞琳最强大的护盾。
听到徐术回复的下一秒，珞琳的眼泪夺眶而出。
*
徐术是在街边找到珞琳的，说是找到，其实说“捡到”更为合适一些。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红着眼睛，穿着不符合她平时气质的皮衣，脆弱的眼神跟衣服上锋利的铆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徐术有些愣怔，他站到珞琳的面前，下一秒就被珞琳抱住了。
她说：“徐术，你可要好好夸我。
“我刚刚拒绝了一个超级大的诱惑。
“快说你好喜欢我！”
“我好喜欢你。”徐术说，“我喜欢你。”
他看着珞琳身上的这件皮衣，只觉得越来越眼熟，他像是开窍了一般，知道了他的姑娘从哪里来，又拒绝了什么样的诱惑。
徐术的喉咙发紧，他抱着珞琳的手更加紧了一些，对上徐影，徐术一直都很紧张，可以说他就从来没有赢过徐影。
“我的好姑娘。”徐术说，“谢谢。”
珞琳不知道为什么，抱着徐术哭得更大声了。
珞琳突然想回家了，不是梦里的那个家，而是现实中的那个家，她和叔叔的家。
跟叔叔同龄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玩，她更想那种脚踏实地的生活，而不是梦里随处可见的诱惑。她有信心拒绝诱惑，可她害怕诱惑来源于叔叔，或者是说，她害怕徐术和徐影都是叔叔的一部分。
她拒绝了徐影，她将自己交给了徐术。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很多事情都被慢慢地加快了速度，珞琳和徐术竟然已经慢慢地念到了高三，到了蝉鸣的夏天，到了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场考试的前夕。
珞琳待在教室里，她已经记不起之前分班分科时候的场景了，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在她拒绝徐影之后，徐影就很少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珞琳后来托徐术或者吴甜甜把徐影的皮衣还给徐影，但是还了之后，徐影的皮衣又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回到珞琳的书桌上或者是家里。
珞琳在徐术的默许下手下了那个外套。
夏天的炎热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但是珞琳的桌上每天都会有一杯来自校外的西瓜汁，珞琳一开始会递给徐术，徐术则是将西瓜汁重新递给珞琳，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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