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树租了一辆车,停在殡仪馆门口,季星临坐在副驾驶上,他没有下车,也没有进去。
天气不好,下着小雨,阴冷阴冷的,季星临揉了揉脸,看向窗外。
池树扳过季星临的脑袋把他按在自己肩膀上,轻声说:“哭吧。”
季星临降下车窗,手伸出去,雨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手背上,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说:“你看,老天替我哭呢。”
那天,到最后池树也没看见季星临哭出来,那个一贯隐忍的少年沉默着将所有悲痛与指责悉数扛下,用苍白的脸色掩盖了所有痕迹。没人知道他心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那些经年的伤口被反复撕裂时,他有多疼。
星曜的骨灰存放在壁葬墙里,季星临去看过。罗燕选的位置很好,朝阳,干净,也方便祭拜。上面的照片是季星曜没生病时拍的,小男孩带着点婴儿肥,笑得阳光灿烂。
以前,总能听见附近的邻居说季家的两个小孩长得好看,大的严肃,小的爱笑,一静一动,站在一块,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后来,星耀病了,他再没看过那样灿烂的笑容,也再不会有人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
离开晋城时,季星临试着拨罗燕的电话号码,一直占线,无法接通,应该是罗燕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季星临又拨了老房子的座机,是张姨接的,她听见季星临的声音就是一通哭骂和诅咒。
季星临没回嘴,等她骂够了,才说:“您留一个银行账户给我吧,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按时汇钱过来,您和罗阿姨多保重。”
挂断电话后,一条短信飞进季星临的手机里,是个陌生号码,怒斥着:“季星临,你害了我们母子一辈子,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
季星临迅速将短信删除,不敢多看一眼,点击屏幕时手指不听使唤,有点儿发抖。
他将拇指递到唇边狠狠咬住,尖锐的刺痛盖住了那点颤抖。
四天后,时小多吃过午饭回到教室,看见季星临坐在位置上,他瘦了些,神情里带着明显的疲惫。时小多怔在教室门口,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只剩季星临的动作和表情还停在她的视线里,被定格被拉长,像电影里那些经典华丽的慢镜头。
好半天时小多才回过神,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季星临侧着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脖子到锁骨,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季星临。”时小多叫了他一声,声音很低,柔柔的。
季星临抬眸看她一眼,神情里的疲惫近乎苍凉。
教室里没人,时小多将手伸到他面前:“可以抱你一下吗?”
时小多努力让自己微笑,眼神亮晶晶的,满怀期待。
季星临没有动,半晌,他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时小多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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