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你能够原谅我吗,简先生?”齐翼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祈求,又像是明知不可能所以一闪而过的笑语。
“如果原谅能够弥补曾经的遗憾,或许我可以考虑。”简未然转回脑袋,悲哀的目光注视着齐翼佝偻的身躯,面容渗透着倦怠,“就算你死于非命,自首获刑,我还是感受不到一点如愿以偿的快乐。你的赎罪无非只能换来你良心的安稳,我早早就离开了闻濯的生命、我没能陪伴解云和飞星长大成人,这些空缺,你的歉意填补不了,我的谅解也不能。”
“对不起……”齐翼的脸埋得更深,哽咽的道歉听上去也十分无力。
“够了,我不是神父,你不必在我面前忏悔罪行。”简未然站起身,扒了扒额前的碎发,略显焦躁地打断了齐翼的话,单手插着腰,直视着齐翼的发顶,冷声质问:“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当年的幕后主使,是邢铜吗?”
齐翼猛然抬起头,双眼之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他很吃惊,为何简未然会知道邢铜的存在,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所以,他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当初我告诉你,在我大学时,资助我上学,并且让我潜伏到董事长身边的人,就是邢铜。他是我的恩人,多年以来,我明知他心怀鬼胎,却没有告诉董事长真相,让董事长投资创办了‘神秘研究所’……我以为他只是想要钱,没想到,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从谋财到害命,就算我背负着人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再害了董事长……但董事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感谢我吧,像我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最适合的结局,就是被流放至深渊,永远痛苦了……”
简未然沉默以对,最后,转身离开,他已经没有任何话想再与齐翼交谈,见到齐翼之后,他只感觉到了透骨的疲惫,也许正如他所说,他只想知道,真正的主使是谁,能够给予自己十五年来的坚持一个交代,至于其他,都于事无补。
慕无声一直等在门外,见简未然神色恍惚地走了出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担忧地问道:“还好吗?”
“我没事,当年的幕后主使确实是邢铜,我相信,闻濯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其余的……没有再说的必要了。”简未然靠在慕无声的肩膀,缓缓合上了眼睑,“无声,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关于邢铜的事,逐流会去现世告诉闻濯,齐翼这边,需要我向看守所交代什么吗?”慕无声沉声问道。
简未然摇了摇头,柔软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挠过慕无声裸露在外的颈项,带来的痒意,和他悠长的感慨一起,撞击向慕无声的心脏:“犯罪只能滋生悲剧,我以牙还牙,除了获得仇恨和痛苦,还剩下什么呢?他得到了应有的、公正的惩罚,这就够了……我无权制裁谁,我和他同样卑微。”
慕无声轻抿的嘴唇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温柔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放松一些吧,我不是和你说了,等手术结束,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吗?”
慕无声所谓的惊喜,自然是简未然的巨额加密账户,当简未然看到存款单上的数字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数了一遍存款的位数,才敢惊呼道:“为什么有那么多?”
面容精明的银行长微眯着眼睛,搓着手,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地说道:“您生前一定是一位很幸福的人呢简先生,因为有深爱着你的人还健在于世,所以您账户中的存款特别丰厚。”
简未然觉得自己就像突然中了大奖,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反而茫然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多了一大笔钱,该用来做什么呢?
慕无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想不到用处,就存在银行吧,需要的时候,再提出来就好。”
简未然点了点头,讷讷道:“说得也是……”
在回家的路上,如梦初醒的简未然倏地以拳击掌,惊喜的语气仿佛恍然大悟:“我想到了!我可以先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这样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场所,剩下的钱,一部分捐赠资助未成年教育,一部分用来救助流浪动物,这方面巫马信鸥应该挺了解的,周末联络他好了,顺便去看一下毛球……”
慕无声正在开车,安静地听着简未然的规划,时光在难得的温馨静谧中流淌而过,好似在刹那之间,抚平了过往的所有伤疤,一切都变得美好又充满希望。
而留在现世的闻濯,为了配合警察的调查,不得不再次撕开结痂的伤口,目睹着带血流脓的记忆,喷涌而出。
“闻先生,有一点我非常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十五年,你忽然如此笃定,邢铜和齐翼合谋绑架了您的儿子们,并且杀害了您的爱人?”负责此次案件的老刑警坐在闻濯宽敞的客厅里,品了一口管家冲泡的红茶,放下茶杯后,背倚着柔软的沙发,疑惑地问道。
闻濯自然不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齐翼死后亲口承认的,只好含糊地解释:“我以前从未彻查过齐翼的关系网,直到得到他的死讯和邢铜消失的消息,才派人查出他在做我助理之前,就已经与邢铜认识,而且,你不也说了,重新调查之后,发现齐翼的口供和现场有出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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