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家(二更)
高校大多还没开学,A大也是如此,所以自从过年假期结束后,白翊依旧是朝九晚六地当着他的挂名跑腿助理。如今他顺理成章地住在了顾延琛家里,和顾延琛一同起床、吃饭,再同路去公司上班,倒是为他在路上节约不少时间。
将车停入共用停车场专属的车位熄火,顾延琛说:“周一会多,不一定能准时下班。”
白翊解开安全带:“我知道,要是你还要很久的话我就回别墅拿下钥匙,顺便拿些东西。”
“好。”
顾延琛话音刚落,白翊便攀住他接了一个悠长的告别吻。
于是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几分钟,顾延琛刚坐下,温月就拿了两份文件敲门进来,向他报告昨天在他走后就定下的会议日程。
她在顾延琛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是公司的总助,行事一向高效,也是她能够为顾延琛辅佐多年并且一起来了TR的原因。
所以当她抽出另一份关于就医记录的文件放在桌上时,顾延琛并没有对她的效率表示多大的惊讶,却出乎温月意料之外地说了声:“谢谢。”
温月有些愕然,但这愕然转瞬而逝,她很快就镇定自若地汇报道:“我尽力去查了本市医院的就医记录,这二十年来的公立医院中,除了去年年底在郊区的第三人民医院急诊检查过外伤并且做了清创缝合,并没有其他记录。私立医院或小诊所数量庞大且私密性强,很抱歉,没有找到任何记录。”她停顿了一下,才接上自己的猜测:“以他的家庭背景,也许还会有私人医生。”
顾延琛快速浏览了一遍纸上的报告,和温月所说相差无几。他对这一结果不置可否,只说了声:“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
等温月离开办公室,顾延琛看着纸上白翊唯一的一张病历,打开地图搜了下第三人民医院所在的位置,一眼就看见不远处正是那家激速赛车场。
他还记得当时白翊额头上贴着的纱布,以及在宠物医院撩起刘海一瞥时晃过的浅色伤痕,那伤再次以文字形式事无巨细地出现在他眼前,却像是一把被磨得越加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对准他心窝里戳。
他还不知道当初白翊有没有因为被人勒住脖子时产生的伤去看过医生。
他也不知道,白翊手臂上的那些伤痕究竟是由何而来。
元宵那天晚上,尽管后来关上了灯,但在习惯黑暗之后,顾延琛特地留意了白翊的后背和腰腹,都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伤痕,而且白翊本人也没有对他在这几处皮肤上的触碰有任何敏感的抵触。
除了左手小臂。
他起初在看见小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圆形伤口时,大概能猜测到是烟头烫出来的伤痕,他也做过猜测,怀疑是不是白家的什么人曾经对他暴力对待过,以至于在他身体上留下这些痕迹,所以他才会让温月去查询二十年来白翊的就诊记录。
但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要么就是白翊不曾或不能去公立医院医治,要么就是去了私立医院或找了家庭医生,但鉴于留下了那么多陈年的伤疤,更大的可能是白翊根本没有就这些伤口受过治疗!
至于为什么这些伤只出现在他的小臂,也许是因为那人对他的左手有非常深的执念。
也许……
那是白翊自己烫的。
顾延琛闭上眼向身后靠去,深深地把哽在喉咙口的气吐了出来,紧接着他起身走到办公室侧边,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朝对面望去。
对面是沛熹的办公大楼,俯视下去只能依稀看见各层茶水间的圆桌,自然是无法看见白翊具体所在的。他只是怔怔望着白翊所在的方向,内心无数的疑问都处在即将汹涌而出的出口。
——手上的伤口是不是自己烫的?
——疼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爱惜自己?
阳光从斜方打在他每一个角度都组成完美比例的侧脸上,半边眼眸被隐藏在模糊不清的阴影里,就像这些疑问,还是顺着逐渐退回的潮水一同被淹埋到深处。
如果他想要撬开白翊的嘴,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他可以再让白翊醉一次,可以神通广大地去弄一台测谎仪来,甚至可以威胁对方如果不说就和他分手。
但这些都不是顾延琛会用在白翊身上的“手段”。
他们将会有大把的时间,他可以等,就像等白翊愿意对他说出那句“喜欢”一样,他愿意等白翊主动向他坦白,与他分享那些他没有陪伴过的过去。
到那时候,自己只要聆听就够了。
……
下午的时候顾延琛就给白翊发了消息说没法准时走,于是等下班的点一到,白翊收拾好东西就先行回了白家。
令人意外的是,白绍辉竟然在家。
即便如今的很多报刊都已经进入电子化,白绍辉依旧喜欢纸质报纸。见白翊进门,他从报纸中抬眸看了眼白翊,像是想到什么,喊了声:“过来。”
白翊顿住上楼的脚步,抢在白绍辉开口前先行坦白:“我最近可没有给你惹事。”
白绍辉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兀自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说:“学校那边我打过招呼,既然你又不去上课,等月底报完道后也不用去了,去公司做点事情。”
“我……”
“还有,”白绍辉根本不给他插嘴的余地,“下个月秦总一家会再回一次国,到时候再和秦嫣吃顿饭。”
说完,他便戴上眼镜,左手手背朝外挥了挥手:“行了。”
白翊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半晌过后,才忽地低头发出一声耻笑。
“原来您还没放弃和秦家的联姻啊。”他说。
白绍辉头也没抬:“秦家的地位至关重要,对沛熹来说必不可少。”
“如果我还是说不想去呢?”
“由不得你。”
白翊觉得这可真是荒谬。
他就像被这段笑话般的亲缘关系扼住了手脚,线的另一端被掌控在白绍辉的手中。在白绍辉的心里,只要动动手指,他就得随着白绍辉的想法前进。
可白绍辉有没有想过,他是个人,不是可以被随意操控的木偶!
“我不想去。”白翊说,“从小到大,您做任何决定都从没问过我的意思。我期盼着您能解释一句为我好,但归根究底,您一直都只是为了自己。”
白绍辉平静道:“你没了我又能做什么?”
白翊没有回答,静了许久,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白绍辉翻阅报纸时的沙沙声。
“比起电子报刊,您更喜欢翻报纸时的纸张摩擦声。”蓦地,白翊说道。
“面喜欢吃偏硬的,余伯的红烧肉最喜欢吃肥肉的那一块。喜欢高尔夫,喜欢在每个季度的展览结束后和项目主管去钓鱼。喜欢在春分的日子带上亡妻的照片在阳台安安静静坐上一个下午。”
白绍辉新闻的目光终于停在了某个字上,他抬眼看向白翊:“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您根本就没有了解过我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管理公司,不喜欢服装设计或酒店管理,不喜欢你安排给我的专业。”
白绍辉听后却冷冷道:“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但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又能做成些什么!”
“所以我不想在将就下去了。”白翊却道,“等学校开学后,我会去办理退学。”
这句话仿佛在充满可燃气体的房间里猝然丢入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埋藏在父子两人争锋下的所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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