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暖阳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顾延琛抬头看去，发现是白翊后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然而白翊没有回视回去，径自蹲下|身摸摸孩子的头，问他怎么了，却只得到更响的哭声。
“刚才跑过来撞上，摔了。”顾延琛收回手，撑在膝盖上颇为无奈地替他回答。
小孩挪开擦眼泪的手，偷偷瞄了了顾延琛一眼，见对方还瞧着自己，又瑟缩着捂眼流泪。
白翊见状忽地笑了一下，像是从鼻腔轻轻哼出来的一声，没有他以前任何刻意的戏谑嘲弄，听上去就是被逗到点后情不自禁发出的一声纯粹的笑。顾延琛闻声侧头看他，只见对方目不斜视，在身上翻找一通后也没找到合适的逗小孩的玩意儿，只能把手上拿着的魔方塞到小孩手里。
那孩子顿时收住了哭声，换作一下一下地抽泣，一看就是被这堆色块吸引去了目光。他随便拨了两下，瞬间打乱了那快被白翊恢复原状的魔方。
白翊伸手抹了把小孩脸上的眼泪，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偷偷斜过视线朝顾延琛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竟也有些怔忪。跟着他的视线过去，发现起因是那个魔方。
这玩意儿这么有魔力？
他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番，那边顾延琛却在眨眼间回过神整理好了表情，稍稍一动，就让他随之收回了视线。
对小孩来说，魔方带来的新鲜劲稍纵即逝，很快他就皱起了脸，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玩这个五颜六色的东西。
顾延琛见他手上动作越来越慢便向他伸手：“我教你玩。”
然而小孩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下顾延琛，好似还避讳着他，双手往反方向一缩：“不要。”
顾延琛：……
逗小孩着实不是顾延琛擅长的事情，得了这个回答后他就噤了声，又抿紧双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顾延琛吃瘪实在是件罕见和艰难的事，引得白翊忍不住又朝他望了眼。自从昨天在TR不欢而散后，白翊第一次觉着心里轻飘起来，嘴角弯了一个小弧度。他把小孩从地上拉起，拍掉裤子上沾的土，而后指向一旁的秋千：“想不想玩秋千？”
小孩回头瞟了眼，立刻转回头奶声奶气地说：“不要，秋千都是一个人才会去坐的东西。”
白翊：……
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失笑着说：“怎么会是一个人坐的。”
“以前就是这样，”小孩瘪着嘴，眼里还盈着泪花，“爸爸妈妈忙，只有爷爷带我出去玩。爷爷累了坐长凳上休息，我就只能去玩玩沙子坐坐秋千，好无聊的！”
白翊表情一顿，下一秒就笑开。那笑带着鲜少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少年意气，顾延琛在一旁余光瞥见了，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只见白翊揉了把小孩的脸说：“那今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小孩抬眼看他，他便又补充道：“我在后面推你，就不会无聊了。”
小孩用糯糯的声音问：“真的嘛？”
“真的。”
那小孩最初还有些犹豫，但没过一会儿就败给了玩心。他把魔方往旁边地上随便一丢，撑着白翊膝盖就站起了身，小跑两步爬上秋千。
“那哥哥你帮我推。”
白翊笑着应了声“好”，提醒他抓牢吊绳，接着起身抵到小孩身后，抓住两根吊绳后又推出，让秋千荡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
顾延琛的视线一直跟在小孩身上，这会儿感觉到一派笑意盎然，被渲染着垂首笑了一下，尽管这个浅笑短促得他自己都差点没发现。等起身的时候，他顺便将那被丢到地上的魔方也捡了起来，用指腹蹭去了上边沾的灰。
“阿翊。”
白翊正陪小孩玩得起劲，猝不及防听见白晏行喊他的声音，抬头时正看见白晏行走到面前不远处，和顾延琛打了声招呼。
“怎么还在这里玩，不是让你回花园吗。”白晏行今天戴了副无框眼镜，让他的一言一行都变得更为优雅得体，连催促和责备都显得文质彬彬。
然而在见到他的刹那间，白翊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抓住秋千绳后没有再动，惹得小孩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哥哥……”
他弯下|身摸摸小孩的头，提了下嘴角说：“哥哥有事要走了，让那个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说着，他保持停留在小孩身上的目光，朝顾延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小孩望向顾延琛，哆嗦了一下，随即拽着白翊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嗫嚅：“那个哥哥好吓人……”
白翊愣了一瞬，然后实打实地笑出了声，在小孩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在满头雾水的另外两人眼皮子底下，他用只有小孩能听见的音量悄悄说道：“没关系，他不吓人，不会欺负你的。”
“真的嘛？”小孩将信将疑地拧眉看他。
白翊用与方才同样肯定的语气说：“真的。”说完了，还抬手揉开小孩的眉间，教训了一句“小小年纪不要愁眉苦脸”。
小孩冲他眨了两下眼，宛若在审视对方是不是真心所言。不过小孩子的心思永远天真烂漫，能陪他玩的就能归于“好人”一类。他扭头看向顾延琛，爬下秋千后就噌噌跑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衣摆。
“哥哥陪我玩。”
“……”
还不待顾延琛说些什么，小孩就改为拽着他的手往前挪了两步。顾延琛没了办法，只得反手牵住他，踱步到秋千前。
白翊刚直起身，抬眼时冷不防和顾延琛对上视线，看见对方目光自然垂落，在自己下巴下方停滞一瞬后落在了下半身。
他低头一看，大约是方才小孩手上沾了花园草地上的土，起身的时候蹭到了自己的裤子上，膝盖附近的黑色布料上突兀地覆着两块灰色污渍。
他不以为然地弯腰拍去，一句话没说。顾延琛见状张了张口，正要与他说些什么，却见他蹲**与小孩道完别，没再看自己就大步离开。
要说的话被对方的雷厉风行堵得完全没有出口的机会，顾延琛见白晏行朝他点头示意，便也向对方颔首回了个礼，转而就被心急的小孩拽着手收回了所有的视线和心思，只来得及在途中瞥眼已走远的身影。
回到花园中心众人聚集的地方，白绍辉正与另外三人聊得火热。
白晏行喊了一声“爸”，白绍辉随即眉目含笑着转头看来，在视线触及到白翊的瞬间蹙了下眉，恢复原样后才转回去面对他人。
这样的转变简直炉火纯青。
“秦总，来给你介绍一下。”等白翊走到众人身边，白绍辉便抬手虚抵在他身后，朝另外三人说：“这是我二儿子，白翊。现在呢在A大念管理，大三，最近已经开始让他接触和习惯公司的业务。小孩适应能力很快，相信他马上能在沛熹独当一面。”
吐字铿锵有力，仿佛白翊真的是他引以为豪的儿子一般。
——真特么睁眼说瞎话。
白翊一开始还有些疑惑，还没听到最后已经忍不住骂脏腹诽，面上却还是得言笑晏晏地跟在白绍辉的介绍后面与对方问好。介绍到秦家女儿的时候，他感觉到白绍辉抵在背后的手甚至稍稍用了下力。
霎那间他明白了，不仅是这场碰面的意义，也明白了先前没有从白绍辉口中得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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