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相烨偏过头来,小心地说:“你不能逃避啊,总有一天你要面对这些。”
林安安生气地说:“面对吗?面对就是二次伤害。”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逃避是错误的。”
“那是因为你过得顺利罢了,但凡有一样的经历,你就不会那么轻易说出生老病死是常态这句话!”林安安很是激动,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
卓相烨意识到自己言重了,便改口道:“好了,不聊这个话题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不好?”
“你应该知道,每天衣食无忧、父母围绕的那种幸福,你一直都拥有,我也曾经拥有过。我们家以前也富裕过,我也是不用担心前途来着,但是,自从我爸爸被坑害以后,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即便什么都没有,我也很乐观,我依然每天上班、下班,充满希望。唯一摧毁我这个希望的是,我的爸爸去世了,我所有的生活都被打破,梦想也破灭了。最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个害我爸爸坐牢的,是你的爸爸,证据确凿,你还对我提什么生老病死?我怎么承受?我要怎么跟自己和解?我要怎么和你继续?”
卓相烨见她梨花带雨、噼里啪啦哭诉了这么多,心疼地说:“怪我、怪我,我一直没敢对你说,安安,其实,对于叔叔的案件,我也通过别人调查过,证据不。如果,我爸爸确实在资金上,亏欠叔叔的,父债子还,我一定会替他还上,还叔叔一个清白。”
林安安哭诉道:“现在还上,还有什么用?人都没有了,钱还有用吗?”
“你一样可以重振家业。”
“我不需要你的钱。”
她扔下一张银行卡:“喏,这是还你的钱。”
卓相烨抱住她,语气温和:“怎么发那么大脾气?怪吓人的,我不要你还钱,你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我和你能不能在一起,还不一定呢。我们两家有世仇,我和你成亲了,我爸爸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骂我是不孝女,况且,你爸爸对我恨之入骨。我们谈谈恋爱就好了。”
卓相烨严肃道:“那你不是流氓行为吗?婚姻决不能闹着玩。”
“不是闹着玩啊,我谈恋爱也很认真啊。不能分手吗?婚都有离的。”
“林安安!”他吼了一句。
“别吼我,别以为我没地方可去,我这钱可以买一套和这一样大的房子。”
“你坐下,我去冲杯热牛奶给你,咱们别杠了。”
卓相烨不断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确实自己戳中林安安的痛点,不该提到叔叔。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她能真正走出来。
可是,对于一个经历着来说,什么叫真正走出来呢?每次回忆都像又经历一次,还是那样痛苦、那样遗憾。
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和爸爸说些暖心的话?为什么没有为他端一杯热茶、听他说说话……他该有多么苦闷?才会导致郁郁寡欢。
他走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关心的话,见不到他的笑脸,每次在回忆中的他的样子,总是会让林安安泪流满面。所以,她对他的想念,伴随着无数次的泪水。
想着,想着,林安安冲出别墅,跑到一个无人区大哭起来。
越哭越伤心,气断肝肠般。风儿轻轻吹,树叶沙沙响。
她不知道自己的爱能不能克服这种恩怨,自始至终,对卓父的恨都在,不会因为卓相烨而消失。
这种矛盾重重的家庭关系,能不能获得幸福,真是个未知数。
“孩子,你因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
一个老奶奶坐在附近石凳上,慢悠悠地问。
“哦,奶奶,我……我是因为失去爸爸……我有点想他了。”
“自古以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要这样伤心了,如果你爸爸知道你这样伤心,他也会很难过的,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日子等着你,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林安安抹抹眼泪,走上前来,看到老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拐杖,皱纹爬满整张脸,嘴巴瘪着。
“您老多大了?”
“我今年八十二了,我儿子前几年得了肺癌去世了,当时,我也在想,我一个老太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放疗、化疗,忍受癌症的痛苦,我却无能为力。那天,我儿子对我说,妈,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我爸去世得早,你一个人拉扯我到大不容易,我终日忙于工作,没有听你劝,没有给你带个儿媳妇,没有给你生个大孙子,事到如今,我也是非常后悔。妈,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现在,我日子也不多了,我不希望你为我难过,妈,癌症太痛苦了,不要再为我治疗了,我想走了,我受不了了……”
老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
“对不起,奶奶,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事,孩子。这种事人人都要经历。想起年轻的时候,我和他爸一起在小树林里散步,一起手牵手趟过小河……”她的脸上涌起幸福的微笑。
“他说,我们的孩子就取名为树根吧!我们的树根小时候没有奶粉吃,瘦得脱了形,他就发誓要挣钱给孩子买奶粉吃,每天去做苦力活。但我们的树根真的很听话,从小成绩很好,从来没让妈妈失望。他爸爸去世后,他就一心扑在事业上,直到四十岁,还没有谈婚论嫁。他说,失去父亲太痛苦了,他不要他的孩子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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