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于微微一怔,心里隐隐的有所猜测。
大抵是见她没有马上接过盒子,司机恭恭敬敬的又说道:“于先生说了,这是宋董的东西,原本就应该是留给您的。”
宋于没有说话,隔了半响后接过了盒子来,低低的说道:“代我谢谢于先生。”
司机微微的躬躬身,待到她走远了,这才上车离开。
宋于回到家,看了盒子片刻之后才打开来。里头果然是那幅她在于安河的书房看到的她父亲的字。
她的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半响后伸出手轻轻的去抚摸那些字迹。许久之后才将字放好保存起来。
她是有些儿想喝酒的,放好了东西后就拿出了买放在家里的酒来,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以前她喜欢喝得酩酊大醉,醉了之后就能忘记所有的事儿,就能好好的睡上一觉。现在却很少喝醉,像是自虐一般的喝到将醉不醉。酒精的作用下神经脆弱起来,那些不愿意去想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上来,细细的疼痛犹如小刀割一般的沿着心脏肌肤蔓延开来。这样竟然能让她舒服平静许多。
这样的疼痛也像是有瘾一般的,她常常会就此坐到深夜,然后在疼痛中疲倦的睡过去。
宋于又开始忙忙碌碌的生活,仍旧坐着兼职,只是不再半夜出去。再晚都会在十二点以前到家。
不知道唐续是还在外地还是怎么的,钱送过去之后并没有任何反应。未寄离婚协议书过来,也未打电话让她去领取结婚证。
这些事儿,做得了主的都不是她。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想,等着唐续那边打电话过来。老宅那边大概得知她和唐续已分居,也并未再打电话过来。甚至连温意都未再给她打过电话。一时间生活变得无比的平静。
她以为她暂时和于安河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的,这天下班后她难得的没有兼职,突然想起了以前父亲在世时在她每年放假回来常带她去的一家小馆子,她便乘了公交车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那副字还是怎么的,她最近总是常常会想起父亲来。她以前克制着不愿意去想的点点滴滴一一都冒了出来。
有时候在外边儿跑时,路过父亲陪着她去过的一段路,或是商场,她都会忍不住的发起呆来。
她下意识的一直都逃避着父亲已不在的事实,现在大概是已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一事实。所以格外的怀念。
小馆子的老板老板娘是一对老夫妇,她的变化挺大的,他们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她进店时店里没什么人,老太太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带着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说道:“小宋,好久没见你了。”
以前父亲带她过来,就自称是老宋,而她是小宋。
他从未表明过身份,但他过世的那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照片和各种信息,老太太夫妇大抵是已知道了她父亲的身份以及已过世的消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父亲来,只问她都去哪儿了,怎么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未过来。
在父亲过世后,宋于刻意的回避着有关他的一切。如果不是最近渐渐的接受,她已快遗忘这地儿了。没想到老太太夫妇竟然还记着她,她的心里是感动的。这下便解释说已经工作,搬家了离这边远工作忙所以一直未再过来。
见着她老太太夫妇都是欢喜的,照着以前她和她父亲来时每次所点的面给她来了一份,又另加了一份刚炸出来还脆生生的小酥肉。
她吃饭时老太太夫妇就问起了她的近况来,以及在哪儿工作。她这下一一的都回答了。并问起他们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这边是老巷子,已经快要拆迁了,许多老邻居买了房已经搬走了,生意早已不如几年前好做。
夫妇俩也上了年纪,身体已不如原来。因为舍不得才一直开着这店。等着这边正式拆迁便会关了这店回家带孙子。
大抵是由于舍不得的缘故,老太太的话格外的多。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各种事儿。宋于微笑着听着,时不时的附和那么一两句。一时格外的温馨。
待到她的面吃完要离开,老太太给她打包了一份她做的下面的腌菜和酥肉。宋于付钱是她犹豫了一会儿,坚持只收了面钱,并让她以后有空常过来。等拆迁后他们回家,估计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说起离别来,总是增添许多的伤感。宋于挤出了笑容来,应了一句好。眼看着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下去,她和老太太夫妇道别后离开。
难得的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地面不再是湿漉漉的而是干燥的,天边也有了些彩霞。四周显得格外的宁谧。
她放慢了脚步走着,才走出没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了于安河。他最近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怎么的,竟然几次在外边儿见到都是坐着轮椅的。
宋于见着他不由得一愣,这边现在还剩着的店就只有这家面馆了,他出现在这儿,不用想也知道是来这面馆的。
他应该也知道这儿是以前宋致远还算是常来的地方,见着宋于也不惊讶。视线落到了她那拎着一次性盒子的手上,朝着她微微的点头,说道:“过来吃东西吗?”
宋于也点了点头,应了句是。
她是找不到可说的,说完在原地站着,沉默了下来。
于安河却没有再往这边,轮椅停留在了原地,隔了那么片刻,才说道:“有空的话一起走走吧。”
他的目光幽深悠远,旁边儿被风吹得簌簌的竹林上看着。然后滑着轮椅调了头。
宋于没有吭声儿,慢慢的走上了前。
于安河没有看她,滑着轮椅慢慢的走了会儿停了下来,开口说道:“我第一次来这边,是你父亲带着过来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应该是怀念的,但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宋于沉默着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旁边儿高高的围墙。它在这屹立的时间已久,上头杂草和青苔疯长着,在隐隐透出来的夕阳的余晖下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摇摇欲坠,更显得残破不堪。
她忽的就有那么些恍惚。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稚气未脱的自己,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过这长巷时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会湿了眼眶的,但却没有。她非常的平静,只有心脏隐隐的刺痛着。
于安河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没有再说了,很快回过神来,继续滑着轮椅往前走。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的行走着。有微风吹过,吹起了宋于乌黑的发丝拂过苍白的脸庞。
长巷出去就是喧嚣的马路,车声人流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有了烟火的气息。宋于在这一刻也回过了神来。
宋于不知道于安河是否是独自一人在这边,但以他的身份,独自出现在闹市里是危险的。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于安河仿佛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宋于这下没有再说话,快步融入了闹市之中。待到走出了很远回过头时,才发现于安河仍是在那巷口的。
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他坐在轮椅上挺拔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一阵风吹过,大概是有些冷了,他弯下腰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她竟然在这一刻无法将他和那个草芥人命心狠手辣的道上的老大联系在一起。
不过只是那么一瞬,她就回过神来。没有停留,快步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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