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番外: 他的柔软
宁舒城本想将一切收拾妥当,但俞泽严辞勒令,他身上也着实难受,也不好再拧,只是他坚决不许俞泽去碰地上的碎片残渣,强打起精神将地板大致清理干净,才安心上楼休息。
昏昏沉沉,短短几十步都像幽灵一样虚晃,只觉得脑袋沉到好似下一秒就要栽下去。
半靠在床边,取出压在舌底的电子温度计。三十七度八,低烧,没预想那样糟。胸口有些憋闷,像压置着一个定时炸弹。
雨仍在天昏地暗地下。寒意如蚂蚁爬满后背,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犹豫几许,从衣橱里抱出条灰色羽绒被,带上一罐许久未用的便携吸氧瓶,独自去了书房。
俞泽简单将碗盘清洗归位,又陪女儿待了一小会儿。回到卧室,却不见宁舒城的影子。环顾四周,一向敞开的书房门此刻却牢闭着,他犹疑,缓步踱过去。
“宁舒城?”他敲门。
没人回应。
俞泽旋了旋门把,房门已从内反锁。
“宁舒城。”他眉头紧锁,拔高了嗓音。
片刻,略嫌拖沓的脚步声由虚入实,一步一绊传入耳里。
他们的距离很近,只隔着一道门。
“阿泽。”
宁舒城的声音风帆般晃荡过来,虚虚浮浮,沙哑近乎失声。
俞泽绷着脸:“开门。”
“我......我今天就睡这儿吧。我有点困,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开门。” 沉冷的嗓音又锲而不舍地响一遍。
“不行。”他亦坚持。
“我让你开门。”
捶门声带着明显焦躁不堪的情绪,惊雷一样轰入宁舒城耳里。
“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宁舒城压着气息咳几下,转而用尽量清晰的声音温温软软地哄慰他,“你听话,好不好?”
门外久久没了回音。
发烧使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但宁舒城肯定他仍隔着这门与他相对。他甚至能猜想到俞泽的表情,必定难看极了。
他贴着门,按例对他道了句晚安。灭灯,折回,失重般倒回沙发上。
暴风骤雨席卷到午夜,仍然不肯将息。
宁舒城难受得无法入睡,隔会儿便要起身机械地吸几口氧,但整个人的意识已如半寐般迷糊。冷意钻入细微的汗毛,电流般袭遍周身,牙齿无意识地打起颤,他不断裹紧被褥,将高大的身躯蜷缩起来。
未梦未醒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吱吱格格,雨声嘈杂,这声响也沉没其中,像是从十分遥远的空间传过来。
虚无的视觉里,有冰凉的亮光划破黑暗。
宁舒城的眼睑无比沉重,令这双眼无法苏醒。但方才的动静使他的头脑微微清明了些。他听见一段滞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身前。
眼皮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抬起。
眼眸极涩,散乱的昏胧的影子渐渐凝聚。宁舒城终于看清了这道暴露在刺目光亮底下的不期然的轮廓。
那人冷峻的面廓凝如冬水,一点笑影子也无。
“阿泽,你……怎么进来的?”
宁舒城猛然坐起身,十分急迫地站起来。
“撬锁,很麻烦么?”俞泽靠近他。
“你……你离我远些。”
他郑重其事地往沙发后躲,俞泽近一步,他就退三步。
“你给我站在那儿,不许动。”
语气硬得像在下最后通牒。
“怎么,要我挺着肚子跟你玩捉迷藏?”
一记眼锋将宁舒城钉在了原地。
他苦笑:“阿泽……”
“你躲什么?”
俞泽扶腰朝宁舒城走来,视线冷冷凝固在他煞白的脸上。
宁舒城软塌塌地伸出手,试图隔开两人的距离:“别靠这么近,小心传染。”
俞泽止步,岿然不动地凝着他,一时也不吭声。
他脸上这种毫无波动的淡然总令宁舒城捉摸不透。
蓦然间,俞泽霸道地牵掣住宁舒城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吻了他。
圆隆的肚腹紧贴住他的身体,宁舒城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有些僵硬地闪避着,俞泽却以一封烈性甜酒般的深吻固执地点燃他的唇。
“现在不怕了。”
黑玛瑙似的眼珠子坦然无忌地望着他。
“你……”
宁舒城粗重地呼出口气,无奈地连话音都开始磕磕绊绊:“阿泽,你这样……万一……我……我该怎么……”
“没那么多万一。”
宁舒城默叹一声,纵然他一向好脾气,也不免加重了语气:“阿泽,别管我了成吗?要是你生病……”
“管理自己的合法财产,有什么问题?”俞泽淡淡睨着他,“人是我的,我当然要管。”
宁舒城怔一下,只觉得几个字如溪般淌过耳际,柔软得有些不像他。
俞泽用手探探他的额,眼眉深皱:“这么烫?”
宁舒城似乎说了句什么,嗓音有些游弋,俞泽并没听清。他烧得头晕眼花,脚下颇有些站不住,忽地趔趄一下,俞泽心下一惊,急急扶住他。
“还有力气吗?”
他点点头,有些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就回卧室去。”
那人的脚步有些虚浮,俞泽怕他跌撞,一手撑在腰侧,一手紧扶住他的背。
宁舒城乏力地似没了骨架,一到床边,身子就软绵绵地栽了下去。
俞泽俯身替他盖好被子,重新量了体温。
快逼近三十九度。
不是个好兆头。
宁舒城一整晚都不大清醒,但也并非无知无觉。他有时能迷迷蒙蒙地听见俞泽叫他的名字,感觉到那人灼热的手掌总往他的额头上探。汗腻的身体不时被暖湿的毛巾敷拭,滞闷感在某一片刻消散如风,额上轻覆的冰凉令他感到体贴入微。
不知何时,全身冷得如同掉入冰窖。
他止不住地发抖,将自己缩成一团。
“宁舒城……”
“能听见吗?”
他有气无力地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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