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番外：会永远爱你
“你告诉她了？！” 俞泽瞪他一眼，脸色瞬息万变。 “冷静冷静，先别生气。” 宁舒城不想惹他情绪波动，赶紧摆出一副准备好聆听教训的卑微姿态。 “宁舒城，先斩后奏，真有你的。” 这话切齿地好似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一样。 “阿泽，先听我说好不好？” 宁舒城连眼神都在自我辩解：“我在想，迟早有一天晚晚会明白现在的状况，不如诚实地把事情告诉她，让她一点一点地消化接受，总比毫无心理准备要强得多。多两个小孩子不比多两条宠物，如果晚晚一点都没有参与这个过程，她只会觉得有两个陌生的小朋友忽然闯进了她的世界，还要跟她一同平分爸爸们原本只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的爱，到时候，情况只会难处理。” 俞泽有些僵硬地望着他，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她今早突然问了我一些很情绪化的问题，我都始料未及。也许这段时间，我们给她的关心的确不够。我才发现，原来她这么没安全感。知道有了弟弟妹妹，她竟然大哭了一场。她怕有了新的小宝宝，我们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爱她。我哄了半天，她的情绪才好转了一些。”
他沉静地迎着俞泽的目光，语调无比诚恳：“你看，现在向她解释，她都那么排斥，要真等咱们领回来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娃娃，她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要怎么欣然接受呢？阿泽，我不想我们成为女儿眼中自私的爸爸。” 宁舒城顿下来，静等着他往自己身上撒火。他看见俞泽嘴角翕动一下，又犹疑着阖上。 他在思考。很矛盾。 掩目沉吟片刻，俞泽才开口问道：“她还在怄气？” 声音里仍带点硬。宁舒城知道自己的话被他或多或少听进了耳里。 “是啊。”宁舒城耸耸肩，“不过，总得有个过程。她会慢慢理解的。” “知道了。”俞泽依旧没好气，“你先出去，让我想想。” 他还闷着脾气，宁舒城当然不想自讨没趣。 “那我去切菜了。下楼梯一定慢一点儿，记得扶着把手。”他不慌不忙在俞泽颊上偷了个香。 那人拿锐利的眼锋看他，宁舒城狡黠地朝他笑一下，转身出了房门。 半小时后，俞泽捧着硕大的肚子缓缓踱下楼梯。 宁舒城不在客厅，大约还在厨房忙活。除了一地狼藉的玩具，他没看见小丫头的影子。 俞泽腰疼得要命，一时也顾不上其它，先把自己挪到了软绵绵的沙发上。 过了半刻，从厨房传来羞羞怯怯的脚步声，一路迂回到门廊边那颗半人高的圣诞树旁。这是去年年底时宁舒城特意购置的，上面还挂着女儿藏在铃铛里的小心愿。 她半边身子都躲在树后，一动不动，像偷食的松鼠般怯畏，一双明眸清澈又懵懂地盯住他高高隆起的肚子。 俞泽也不知该如何启口，就这么放任两个人无端僵持一阵。直到被小姑娘的目光打量地浑身不自在，才忍不住微咳一声，用尽量平和的语调喊了声她的名字。 女儿这才迈着小碎步慢慢靠近他，却又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Daddy我刚刚在帮爸爸洗萝卜，是不是很棒呀。” 俞泽愣一下：“嗯，很棒。” “Daddy，你可以抱晚晚一会儿吗？晚晚会很乖哒。” 娇嗔的话音里竟有一丝讨好的味道。 “上来。” 俞泽拍拍沙发。 女儿轻动作地爬上来，幼羚寻求庇护一样窝在他胳膊底下。
她感到爸爸的温度像海水一样暖。
他轻轻搂着她。女儿怏怏将头微耷拉着。
两个人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Daddy，你肚肚里真的有小弟弟小妹妹吗？”晚晚的声音闷闷响起。 俞泽头顶嗡的一声，连呼吸也沉下来。 “嗯。” 他犹豫一下：“晚晚要不要摸摸它们？” 女儿噙起小脑袋，望住他缓缓点头。她的眼眶原来潮潮的。 他握住她的小手，覆到自己腹上。 奇异的触感爬过她细小的手指。掌下似乎有小鱼一样的东西在乱拱，在游动，她有些害怕，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 “别怕，它们在跟你打招呼。”俞泽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晚晚犹疑一下，又重新把手别别扭扭地放到他腹上。望着他左鼓右鼓的肚子，小人惊了脸，张大嘴：“Daddy，弟弟妹妹怎么一直动呀。” “不知道。我猜，是因为它们喜欢你。”俞泽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你会痛吗？” “一点点。” 小姑娘趴在他腹上，开始用窃语般的声音跟弟弟妹妹密谈着：“喂，你们要听话一点，不许把Daddy弄痛喔，不然姐姐不喜欢你们惹。” 大约出于偶然，腹中的动静竟真的消减下来。 俞泽挑眉：“它们听你的话。” 晚晚乐呵呵地笑了一声，眸子闪闪发亮。 他心里松了口气。 “Daddy，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 “过两三个月吧。” “Daddy。” “嗯？” “要一直爱我好吗？”奶糖似的童音如早春的诗句敲在他心上。 她定定凝着他，幼嫩的脸上透着几分成熟的郑重，颊边两股红霭像晨曦初现的瑰粉色。 吻吻天使的额角。 “会永远爱你。” 父女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他才瞥见宁舒城不知何时站在了客厅一角，笑眼弯弯。 午餐三菜一汤，简单，但色香味俱全。 宁舒城给父女两各盛了一碗鲜炖的松茸鸡汤。 “快尝尝味道，要是觉得淡，我再加点盐。” 俞泽冷着脸搁下筷子：“不想吃。” 宁舒城微怔一下，复又柔声道：“不想吃就不勉强。你尝尝这道玉子豆腐，很开胃的。” “我想吃虾。” “嗯？” 他固执地用平板的声调重复一遍：“我说，我想吃虾。” 宁舒城给女儿夹菜的手在盘前凝固一下：“我记得，你前段时间不是不喜......” “突然喜欢，不行吗？” “行。”他笑，发出哄孩子一般的长音调。 “这样，咱们中午先将就一下，我下午去附近的超市买些虾回来，晚上给你做香菇蒸虾盏，可以吗？” 俞泽不肯松动： “我现在就要。” 宁舒城一筹莫展地望着他，半天没有做声。 俞泽抬手揉了揉肚子，同样按声不动。他知道自己的确过分了些，但近来只要一想到自己完全走形的，笨熊一样的身形，脾气就开始坏得没有由头，宁舒城自然而然成了他的第一发泄口。 “好吧。” 俞泽听他叹了口气：“那你先吃点小菜垫垫胃，等小丫头吃完饭，我就去买虾。” 语调松软如水，没有一丝燠火。 回回如此。 温柔像是长在了宁舒城的血肉里，细胞里，与生俱来。在他跟前，宁舒城简直绵和的没有一点脾气，他会有意无意地试探他的底线，宁舒城坚持不懈地用热脸碰他的冷脸，以薄荷糖似的笑容遣散他扔给他的所有无端的怒气。 宁舒城在放纵着他的不可理喻。 二十分钟后，宁舒城将女儿的碗筷收拾干净，便套上一件灰色大衣预备出门。 “厨房那块儿的地板我刚简单拖了一下，有点滑，尽量别过去。上楼的时候小心些，还有......”他离开前仍絮絮叨叨叮嘱了俞泽好些话。 俞泽不耐地皱起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宁舒城笑地明晃晃，声音温柔地低徊到他耳里：“可你是我的宝贝啊。” 俞泽石化般瞧定他，神色间透出些微的不适应。 他站在门廊处侧头笑道：“我很快回来。” 门响，又阖上。 俞泽有秒把钟一动不动地站定在原处，神色无澜，耳根处却暗暗腾起层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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