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4、番外五
季风出了心理工作室的大门, 有种恍若隔日的感觉。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把车停在哪里了，还是附近的年轻保安看他表情不太对，帮他找到了车。
季风的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心情在飞驰的速度里, 有些轻飘飘的。
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他原本都快到公寓楼下了，丁辰的电话打了过来。季风心跳紧跟着又乱了起来，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剧烈, 但更多是因为慌张。
他不知道该跟丁辰说什么。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
季风认为自己是被丁辰掰弯了，但显然丁辰这个罪魁祸首都还不知情，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情呢？
现在想起丁辰有时候无意中流露出来湿漉漉的无辜小眼神, 季风就觉得这件事情真的特别特别的复杂难办。
他现在当然不能接电话, 好在电话响了一阵子大概知道没人接听就断了，季风刚松了一口气，手机上的信息紧随而至。
丁辰：【哥，我来给你送药箱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在你家门口呢。】
季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着方向盘重新开出了小区, 然后抽空给丁辰回复：【我不在家, 你先回去吧。】
丁辰：【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长的话我等你一会儿。】
丁辰：【微笑.jpg】
季风觉得丁辰像是一团柔软又洁白的棉花团，你稍微想狠点心都觉得下不去手，更何况现在的局面, 季风知道他其实是无辜的，自己不应该对他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但会控制不住的想：为什么受煎熬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季风想晾他一会儿，让他自己离开，可是开车出去转了十分钟，就忍不住担心这个破天气，楼道里那么冷，那孩子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也不知道穿没穿厚衣服。
季风咬牙回复道：【不知道，暂时回不去，你先走吧。】
丁辰：【这样啊，那我把药箱放在门卫室里，你回来记得去取一下。】
丁辰：【到饭点了哥，你记得按时吃饭。】
季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空旷的路边上。这附近没什么人烟，季风把车窗微微放下一道缝，然后点了烟，默不作声地抽了起来。
连着抽了两根，他估算着丁辰应该走了，这会儿回去也不会撞见，错开得刚刚好。
季风从大门口经过的时候，门卫看他一眼，他也看了门卫一眼。
然后栏杆升起又放下，这两个人都没有想起来药箱的事情。
季风是开到底下停车场了都，才想起来这茬儿。
明天再说吧，季风觉得身心俱疲，他等会儿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趁着这两天没有什么事。
季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上走，这个时间，楼里走动的人很少，电梯一路畅通无阻，而季风掏出来手机，沉默地盯着电梯镜里的自己，真的一股又丧又颓之气。
一副纵X过度体力不支的画面感。
他抿了下嘴唇，点进和丁辰的对话框里。季风身子靠在电梯上，努力让自己思路清晰一点，电梯“叮”的一声响了，他抬头看一眼，自己的楼层到了。
季风踏步走了出去，没有着急进门，此刻继续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继续自己要做的事情。
【丁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和关心，但我个人习惯独来独往惯了，你总在我身边待着，我时常觉得不太自在，说真的，有些困扰，这边由我来跟经纪人这边解释，我会说清楚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太需要一个助理，至于以后的工作问题，看经纪人另外怎么安排吧，我……】
季风曾经最痛苦的就是语文，更痛苦的是语文里的作文。
他很不喜欢这么长篇大论的东西，但是此刻他又很需要这些东西，让自己的态度好显得诚恳和坦然一点，虽然他内心万分纠结，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丁辰可能会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也可能疏远自己，但季风还是觉得，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季风自己孑然一身，其实怎样都无所谓，但他觉得这件事已经给自己造成了困扰，如果再给丁辰，就不好了。
他现在还是个天真懵懂的男孩子，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他还有那么多疼爱他的亲人……
季风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小作文，此刻正在低头检查措辞，比他对待高考的时候还严谨，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仔细斟酌。
他手指放在发送键上，迟迟放不下去。
这就是一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单相思，季风这么跟自己说着，但手指就是不听使唤，想按就是按不下去。
真的按下去，可能……真的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就不用担心他用手指来做什么，是摸了不该摸的，还是放在嘴里吮吸……
又忍不住多想了这么多，季风感觉自己心情又开始动荡，想深吸两口气先，耳朵听到电梯又“叮”了一声。
这层总共只有两户，难道是邻居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季风想道。
不等季风抬头查看，就感觉电梯门一开，余光就感觉里面出来的人往自己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脚步声……很熟悉。
“哥！”丁辰高兴地喊了一声，朝着季风这边走过来：“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你今天去……”
他话没说完，听到自己右手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丁辰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季风发来的，嘴上还在说：“你是忘了拿药箱了吧？我把药箱放门卫之后去旁边吃面了，我吃完精神头又好了，我决定跟保安大叔聊一会儿解解闷，大叔跟我说看到你回来了，但他忘了给你了，我就自己直接来了！”
“但是，哥，你的表情怎么不太对？”丁辰觉得季风的表情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你给我发的信息……”丁辰嘴角一点点落下来，他看看季风身康体健的状态，又低头看看刚收到的信息，他自己设置的锁屏，看不到具体内容。
但丁辰隐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不太好的预感。
他把手里的药箱递给季风，看季风慢了好几拍才伸手来接，丁辰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他不知道季风是怎么了，但是能感觉得出来，他这样似乎是对自己有些疏离，这丁辰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
丁辰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手在背后的衣服上抓了抓，尴尬笑道：“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了，对不起，我可能有点……”
多管闲事？好像这么说自己不太对，丁辰想了想：“我知道了，我先回去，哥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跟澄哥说你其实没病的，嗨，我不会说话，我没有说你在装病的意思！”
结果……好像越说越不对，越描越黑。
丁辰住了嘴，僵硬地站在原地，语气委屈巴巴的：“哥，我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我就是神经有点大条，但你跟我说的话，我会努力调整的。”
季风发现自己最怕他这个样子，可是短信都……发出去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季风语气冷硬：“你听我说，丁辰，不是你的问题。”
丁辰抬起头，没反应过来：“啊？”
季风叹口气，避开他的目光，盯着公寓的门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做什么事要跟人报备，不习惯总有人跟我喋喋不休，不习惯你总是形影不离，这下你懂了吧？”
丁辰哑然了片刻，木然地点点头：“就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感？其实是我跟你跟得太紧了，是吧？”丁辰手指在背后扭在一起，有些不安。
他是笨一点，但不是愚蠢至极，季风话一说出来，丁辰就懂了。
所以丁辰开始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之前沈总也跟我说过，说我做事情经常越界还不自知，可能是因为我成长环境吧，我其实自己也是知道的。”
丁辰沉思了片刻，轻轻笑了两下，无奈道：“虽然之前他们都说我有了很大的进步，大家都夸我，但其实是工作室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觉得我是弟弟，所以对我的宽容吧。其实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我还是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季风又说了一遍：“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没关系的，”丁辰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季风：“哥你千万别觉得内疚或者什么，我说真的，我还得谢谢你，大家都怕我受伤所以不对我说实话，你这样的实话让我看清了自己，也是一件好事，我家里人也早就说我做这个做不长的，真的。”
丁辰笑着，眼睛跟着眯了眯，他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季风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碎光，明明……难过得都要哭了，却还在为对方说话。
“你真的是……”季风无声地出了口气，心底的某个地方似重重地塌了下去，他引以为傲的坚不可摧的心墙，现在已经竖不起来了。
至少在这个人的面前，是竖不起来的。
“你的能力真的没有问题，”季风闭上眼睛：“是我，我现在看到你就会心猿意马，无论你在不在眼前，我都会一遍遍想起你，我本来以为那天的同床共枕只是一个小误会，可我现在深陷在其中，深受其扰，我本来不想说出来，我抱着一丝希冀我们以后还有可能做朋友……”
季风闭着眼睛，是不想看到丁辰看自己的眼神。
丁辰没有说话，季风就只能根据轻微的抽气声，知道他还在，他没有离开。
季风继续道：“可我又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真的，丁辰，他们夸你都是真心实意的，我虽然第一次做艺人，第一次接触这个圈子，但其实不管哪个行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之后，还能做好自己的人，是很少的。
你是个很努力认真的年轻人，你或许的确不如很多人成熟，他们只凭一个眼神，就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但你是只要别人说了，你就能竭尽全力去做到的人。”
“每个人都有缺点和优点，你不需要和别人一起比，你做好自己就是最大的成就，”季风道：“抱歉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自己也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调节，这几天你都不用来我这里了，过几天去公司的时候，我会和经纪人说清楚的，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季风最后说道，然后把药箱放在了地上：“这个你拿回去吧，给我浪费了，我先进去了，你回去的时候慢一点，注意安全。”
季风用钥匙打开门进屋，就把门关上了，然后他自己站在玄关处，对着一室漆黑，身子缓缓地靠在门上。
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什么也不想。
他挨着门靠着，能听到走廊里的动静，但走廊里毫无动静。
季风觉得很累，他以前就觉得恋爱是一件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是一件非常不适合自己的事情，这种心情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他觉得光这几天自己就可以短命好几年。
但季风不知道的是，他在门里饱受折磨，门外的丁辰也十分不好受，他刚才完全是被季风的话给弄懵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就把季风给……掰弯了？
他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现在难过的是，他不知道是什么事错了。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独自待了很久。季风在门里听到外面的人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心跟着揪了一下，但很快听到了电梯的开门声，后来就听不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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