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chapter 61
崔澹蹲在郑丽芬床边, 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想过和你断绝关系,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半天,也没能把后面的词说出来, 他眼一闭, 心一横, “就是害怕!”
郑丽芬眨眨眼, 嗔怪道:“你怕什么?”
“我怕你不要我, ”崔澹垂眼,“我特别害怕你骂我, 厌恶我, 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之类的东西。”
“你都在想些什么不着调的东西?”郑丽芬拿他没辙。
郑丽芬退休前教育学生,最感棘手的便是崔澹这类学生。崔澹这人看着跳脱开朗,其实内心再敏感不过,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戳到他的软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聊开?”郑丽芬恨铁不成钢道, “就知道逃避,逃避有什么用?能让事情解决吗?”
崔澹一下蔫了, 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姥姥,我错了。”
“这么多天,你就没想过给我打个电话?发个视频邀请?”一教训起人, 郑丽芬便振作精神,“你怎么对自己、对我那么没信心?你觉得姥姥对你不好?”
崔澹被训得规规矩矩, 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丧气道:“姥姥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 你还觉得姥姥会不要你?”郑丽芬气得拍床,“你成天都在胡思乱想,却不肯打个电话问问。”
崔澹脑袋埋得更低:“姥姥,对不起。”
看他低头认错,表情委委屈屈,郑丽芬也不忍心,口气缓和许多:“我永远是你姥姥。”她伸手抚摸崔澹的发顶,因为之前生病的缘故,他的头发剪得很短,摸起来很扎手。
崔澹低低地嗯了一声。
郑丽芬这才收回手,她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其实崔澹,你可以试着自信一些,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用那么自卑,害怕被抛弃,虽然我不知道你来到我身边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但至少我不会抛弃你。”
崔澹浑身一震,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颊边滚落,他双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看着泪水落到腿上,洇湿布料。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郑丽芬靠在床头,神情疲惫:“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个回笼觉。”
崔澹猛地抬起头,“姥姥。”
郑丽芬转过头去,温和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嗯,”他眼角绯红,显然刚哭过,“以前那个崔澹,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郑丽芬轻声回答:“那他转世后过得好吗?”
回忆着自己看见的那间婴儿房,还有那对年轻的父母,崔澹说:“应该是很好的,父母双全,现在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
郑丽芬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空蒙,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反复念叨:“那很好,很好啊。”
崔澹仰起头:“姥姥,你没事吧。”
郑丽芬抬手揩去眼角的泪水,平静道:“你出去吧,我想再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没事。”
崔澹只得退出房间,在掩上房门时,透过缝隙,他能清晰地看见郑丽芬落下眼泪。崔澹安静地关上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青水笼罩在一片清润的光芒中。
他听到门板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即便原身再混账不堪,可对郑丽芬来说,还是她抚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看他从小长到大。
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可真得知原身确实是是因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打游戏而去世,郑丽芬还是会愤怒和伤心。可惜原身的魂魄早已喝过孟婆汤,再次投胎转世,就连愤怒也没有了对象。
崔澹望着天际边阴沉沉的铅云,喃喃道:“都会过去的。”
他下了二楼,客厅里正放着动画片,郑渺乐呵呵地吃着薯片看儿童动画片,笑得形象全无。孟光霁斯斯文文地端着一杯白水,眼神放空,大概在发呆。
他一出现在楼梯口,孟光霁就回过神来,他道:“谈的怎么样了?”
“嗯。”崔澹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姥姥没怪我。”
“那就好,”孟光霁把手里的杯子塞到崔澹手里,“天气冷,暖和暖和。”
热水温度正合适,杯壁并不烫手,握在手中,暖融融的,僵硬的四肢百骸都有热流涌动,崔澹舒服地直叹气:“早知道,我就该带热水袋来。”
郑渺道:“我有热水袋,你要用吗?”
崔澹眼前一亮:“真的?”
“骗你干嘛?你要的话,我这就给你。”郑渺说。
崔澹点头如捣蒜:“要要要!你可真是我亲哥!”
郑渺哼哼几声:“我本来就是你亲哥。”
说罢,他把薯片丢一边,趿着拖鞋哒哒哒回房间找热水袋,客厅里只剩孟光霁和崔澹二人。
他们靠在一起,崔澹似乎有些犯困,一旦安静下来,眼皮子耷拉,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孟光霁问他:“要睡一会儿吗?”
“要,”崔澹的头斜枕在孟光霁的肩膀上,似乎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感觉一下轻松了好多,心弦之前一直绷着,现在一放松,就感觉好累。”
孟光霁抬起手,抚摸他的后脑勺:“睡吧,等郑渺把热水袋拿来,我们就回房间。”
“嗯。”崔澹轻轻地应了一声。
几分钟后,孟光霁一手搀着崔澹,一手握着郑渺提供的热水袋,径自回了房。
屋外的雨不但没停,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短短十米的路,孟光霁的裤脚就湿了大半。
崔澹眼皮都快睁不开,不停打呵欠,他揉揉眼,看见孟光霁湿漉漉的裤脚鞋袜,催促道:“你快去洗澡,洗完我去洗。”
孟光霁固执道:“你先洗,你不是要睡觉吗?再迟一些,我怕你直接晕倒在浴室。”
“……好吧,”崔澹对自己的德行心知肚明,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只好乖乖地拎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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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澡速度很快,五分钟后,就带着一身热气踏出。
崔澹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我弄完了,你去吧。”他走路都不大稳当,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一摇三晃,估计一沾枕头就会睡着。
然后他径直朝着孟光霁走来,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等会儿,你洗澡前,我要办件事。”
孟光霁眼带笑意:“什么事?”
“来抱抱,”崔澹吧唧一下,把孟光霁抱住,靠在他耳边说,“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你,要是以后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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